分家後,一個代購系統突然找上門來。
它告訴我,我其實是一本甜寵年代文裡的女主。
未來會有又帥又多金的男主救我於水火,給我一世榮華富貴。
而它能幫助我代購現代的物品,讓我在這個物資貧瘠的年代活得瀟灑滋潤。
就在我喜滋滋準備躺平的時候,我娘看我的眼神卻越發怪異。
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奇變偶不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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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個破舊的磚房裡。
在產婆把我抱出去的時候,奶奶臉拉得老長,滿臉寫著不高興。
因為,我又是個女孩。
奶奶一把從產婆手中搶過我,就想把我扔進茅房溺S。
還是產婆百般勸阻,說溺S孩子有損氣運。
我這才活了下來。
他們說女娃生在農村,注定前路黯淡。
嫁人生子,洗衣做飯。
日子就似天邊的浮雲,可以一眼望穿。
確實如此。
2
我們是一個大家庭。
爺爺早已去世,隻剩下奶奶辛辛苦苦維持這個大家庭。
我的大伯兒女雙全,二伯有一個兒子。
但是到了我爹這,就隻有一個女兒。
奶奶又重男輕女,於是連帶著我們一家都不受待見。
大冬天的,這一家子的衣裳全都包在我和我娘身上。
河水冰冷刺骨,我們手上生了凍瘡,手指僵硬到連彎曲都困難。
那時我才八歲。
我爹是個懦弱愚孝的,隻蹲在一旁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嘆氣道:“媳婦,忍忍吧,她畢竟是咱媽……”
奶奶誇他一句孝順,他就把原本給我上學的學費拿出來,買了輛自行車送給大伯;又把娘唯一的首飾當掉,換了臺收音機給二伯。
我十四歲那年,我爹S了。
當時,大伯拉著驢車去鎮上趕集,喝得醉醺醺回來。
爹爹殷勤地衝上去幫忙搬貨。
大伯猛地一拉韁繩,驢兒受了驚,一蹄子就踹在我爹心口。
可是大伯卻連送我爹去鎮上的醫院都不肯。
村裡的小診所獅子大開口,要一千塊錢。
奶奶隻是心疼地搖搖頭:“這一千塊錢,都夠俺們再養一個兒子了!”
就連大伯這個罪魁禍首也擺擺手,噴出一口酒氣:“嗝……不是俺這個做哥哥的對小弟不好,實在是虎子要去上學了,這一千塊拿出來,咱媽的親孫孫可就沒學上了!”
這一下可謂抓住了奶奶的“七寸”。
她的親孫孫呦,可不能沒錢上學了!
就這樣,我爹S在一個破草房裡。
那些他敬愛的家人們,連一個來為他收屍的都沒有。
最後,還是我和娘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用草席一裹,把他葬在了村外的小山上。
3
俗話說,泥人還得有三分火氣呢。
娘已經忍了太久了。
守完頭七的一天晚上,娘就向奶奶提出了分家。
奶奶倒是爽快地同意了,但是有一個要求,我和我娘必須淨身出戶。
這我娘怎麼能同意呢?
整個生產大隊誰不知道我爹盡孝盡得害S了他自己?
誰不知道天沒亮我和我娘就要起來給這一大家子燒火做飯,拖著疲憊的身體去趕工?
爭執間,也不知道是誰推了一把。
娘踉跄著倒了下去,頭磕在桌子上,血流如注。
剛剛還趾高氣揚的奶奶嚇了一跳,縮到大伯後面,肉疼地翻白眼。
“好了好了,就這樣,你們娘倆帶上東西趕緊給俺滾,嚇到了俺的乖孫孫可就不好了!”
可能因為我娘披頭散發,臉上都是血的樣子實在有些瘆人。
我趕緊帶著娘親去診所看醫生。
所幸沒什麼大事,看著嚇人,其實隻是磕破了點皮。
診所外有間破草房,我和娘就先湊合著過了一晚上。
天還蒙蒙亮時,我就醒了。
等我端著碗熱氣騰騰的藥湯回來時,卻發現娘抱著雙臂,有些怔怔地望著窗外。
“娘!”
我輕輕喚了一聲,把碗遞過去。
她後知後覺才轉過頭來,露出一個笑。
這個笑是輕快明媚的,完全不同於平日裡的強顏歡笑。
“謝謝。”她雙手接過碗,摸摸我的腦袋,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仰起臉,眨了眨眼。
娘親好像有秘密瞞著我呢。
4
不過,其實我也有一個秘密。
就在分家那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夢裡有個奇怪的聲音,自稱是從現代來的代購系統。
它告訴我,我其實是一本甜寵年代文裡的女主。
未來的命運已經變成了白紙黑字。
我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要等著遇到富二代男主,與他相愛,然後在家裡相夫教子。
而代購系統就是我和男主間的催化劑。
這些來自現代的科學技術,給任何一個人,都能讓他被政府奉為座上賓。
我也憑借代購系統這個金手指嫁入豪門,成功實現階級跨越。
為了證明這一點,夢裡的系統還送了我一包奇怪的顆粒,自稱這個萬能藥能讓我娘好得更快。
這是何等的美夢!
我抱著枕頭流口水,不願醒來。
可當我睡眼惺忪地從床上爬起來時,桌子上赫然放著那包奇怪的顆粒。
難道那個夢是真的?
娘之前教過我識字,於是我毫不費勁地讀了出來。
“板——藍——根——顆——粒?”
我把袋子拆開,藥倒到碗裡,使勁聞了聞。
一股清香的草藥味。
“別聞了,這是真的!”腦海裡響起一個熟悉的氣急敗壞的聲音。
娘喝了口藥,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怪。
“這藥……你從哪弄的?”
我隨口扯了一句:“是山上挖的草藥熬的。”
——系統讓我守住秘密,不要染上不必要的麻煩。
“現在的小孩都已經可以做出這玩意了?”
娘小聲嘀咕了一句,喝光了藥。
5
之後的日子過得平平淡淡。
偶爾,我會用挖草藥掙來的錢向代購系統買點東西補貼家用。
有時是一桶撕掉包裝的金龍魚食用油。
有時是一瓶很香很香的“雪花膏”,標籤上是我看不懂的西洋文字。
當我把這些獻寶似的送給娘時,娘臉上的神情總是很復雜。
她有一些茫然,一點不可置信,一點懷疑,還有幾分奇怪的懷念?
等我又一次砸吧著嘴,給娘親帶回來一罐上面印著一個婦女頭像的辣醬時,她好像終於繃不住了。
“葉娟娟!”
娘關緊了破門,往窗戶縫裡塞了好幾塊抹布,對我招招手。
我聽話地走過去,卻驚訝地看到一向穩重的娘眼裡好似含著熱淚。
她衝過來抱住我。
“娟娟,你騙得娘好苦哇!”
然後她滿懷期望地抬起臉。
“奇變偶不變?”
我真誠地發問:“什麼雞……小雞燉蘑菇的雞嗎?”
娘盯著我,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
她還不S心:“宮廷玉液酒?”
“公什麼酒?”
一番雞同鴨講的對話結束後,娘僵住了,神色幾經變換,有些語無倫次。
“那……你那些東西打哪來的?”
“哦,你說它們呀……”
我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娘的臉色,發現隱隱有火山爆發之勢,於是顧不得與系統的約定了,連忙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娘呆滯了半晌。
不過她畢竟是身經百戰的現代人,各種離奇的事情見得多了,也不差這一點。
她回過神來,無奈扶額。
“既然都這樣了,那我也就不瞞著你了……”
6
娘告訴我,她原本是一名軍人,家裡更是根正苗紅的軍三代。
從小聽著爺爺的革命故事長大,她立志報效國家。
可沒想到,還沒等到有一番作為,她就突然穿越到這個年代甜寵文裡當炮灰。
娘瞟了我一眼,試探著開口:
“不過嘛,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娟娟,你明明有系統這樣一個金手指,為什麼還要把自己的未來壓到男主身上,就為了這麼個虛無縹緲的……命運嗎?”
我有些茫然。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雖然現在到處都提倡“婦女能頂半邊天”,但在傳統農村,女娃還是改不了嫁人、生子,在伺候丈夫兒子中過一輩子。
能嫁入豪門,有一個疼愛自己的丈夫,難道不就是每個女娃夢寐以求的嗎?
娘看我沉默不語,搖搖頭道:“在我們那個時代,有女企業家、女飛行員、女幹部、女兵……”
“女性可以成為任何想成為的人。”
後來,娘給我講星河滾燙,講人格自主,講新時代獨立女性。
那個未曾謀面的時代在我眼前慢慢拉開帷幕。
那是怎樣一個蒸蒸日上、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我靜靜地聽娘講她們的故事。
娘從小在部隊大院長大,她對軍營一直有種特殊的情懷,夢想著在未來的某一天一定會成為那個綠色方陣中的一員。
夢想總是豐滿的,而現實總是骨感的。
剛到部隊裡,她訓練跟不上,背包不會打,被子也疊不好,是個名副其實的“廢物”。
為了鍛煉自己,她毅然決然去了青藏高原,守護祖國的邊疆。
缺氧、高寒、大風,單獨一個不算什麼,但組合在一塊可會要了人的命。
更別提冬天那藏在冰天雪地下的雪窩窩。
“我掉進去過一次。”娘眸光飄遠,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我在雪窩裡掙扎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爬出來。等戰友們找到我時,我已經凍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醫生說,如果再晚一點,我的手就該截肢了。”
明明娘的語氣那麼平淡,可我卻從她的未竟之語中體會到一種驚心動魄。
我有些心疼,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但這都不算什麼啦。”
娘安慰似的搖搖頭,面帶微笑,又念了一句話。
“在沸騰的日子裡,人們或許會被過度的悲歡拉垮,卻永遠不會因為信仰而失去力量。”
“千秋作卷,山河為答,當以吾輩之青春,護盛世之中華。”
“我很喜歡這句話。”
娘親緩緩念完,眼睛裡好像有一把火在燒。
我感覺有莫名的情感順著血液奔湧向身體各處,渾身好像都熱起來了。
但我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我感覺自己在漸漸改變。
在娘的潛移默化下,我逐漸變成了過去想也不敢想的自己。
那麼自信、獨立。
心中激蕩起無窮的力量。
7
“喂,葉娟娟,醒醒!”系統的聲音越發急躁。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你不是個務實主義者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理想化了!”
我正在讀代購來的《紅巖》。
這本鮮紅色的讀物逐漸代替了毽子,成為我愛不釋手的寵兒。
聞言,我抬眼,在腦海裡回答。
“我沒忘,隻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