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師臉漲得通紅,被嚇得呆住。


 


我的頭皮被拉的生疼,隨著男人的動作一點點後退。


 


“老師,報警!”我在掙扎的間隙大喊了一句。


 


迎接我的是男人暴風雨一般的拳打腳踢。


 


他扯著我從四樓的教室走到一樓。


 


周圍有影影綽綽的人影,疼痛讓我的聽覺格外敏感,我能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幸災樂禍。


 


整個一中恐怕都知道我的大名了吧。


 


我苦笑一聲,感覺自己的體力慢慢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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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馬上要出了教學樓,我們終於被人攔下。


 


仇景安直直撲上來,和男人扭打在一起。


 


男人一時沒防備,被騎在了身下,他破口大罵:“小崽子,給老子滾!少管闲事!”


 


仇景安喘著粗氣,一拳一拳往他身上砸:“欺負女孩,你TMD就是個畜生!”


 


說著,他紅著眼睛環顧四周,大聲喊道:


 


“別人都欺負我們一中的人欺負到家裡了,你們就幹看著?是不是男人!”


 


周圍的男生炸了,一個接一個撲了上去。


 


旁邊教室裡跑出幾個不認識的女生,她們把我圍住,用外套遮住我被扯得稀巴爛的衣裳。


 


有人用手帕擦掉我臉上的灰塵和血跡,有人重新替我扎好了辮子。


 


等我終於整整齊齊出門的時候,保安大叔已經把男人SS按住。


 


他奮力掙扎,看見我出來,瘋了一樣向我衝:


 


“臭婊子,你TMD上的什麼學?你是來勾搭男人的吧?”


 


“這些替你出頭的小崽子,你是不是都和他們睡過?”


 


我揚起手,眾目睽睽之下,狠狠打了他幾個巴掌。


 


10


 


再次見到爸媽,是在市公安局裡。


 


他們理直氣壯地說他們收了彩禮,現在我就是李勇的媳婦,隻不過差個證而已。


 


我恍惚想起這個男人,也就是李勇,我曾經見過。


 


是爺爺親自找人保的媒,要把我嫁給這個S了老婆沒多久的賭鬼。


 


他們逼著我和李勇相看過。


 


可那會兒我滿腦子都是學費該怎麼辦,再加上現在隔了一年的時間,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


 


辦案的老民警點了根煙,想要和稀泥:“小姑娘還上學呢,沒到法定年齡,結什麼婚?”


 


又敲打李勇幾句:


 


“你就算給了彩禮也得等等,鬧到人家學校裡去像什麼樣子?”


 


“行了,這是你們的家務事,也不算什麼大事,要不就……”


 


“我不同意!”


 


我猛地站起來,SS盯著民警大叔的眼睛:


 


“我不要嫁人,我要讀書上大學!”


 


“警察叔叔,我沒同意嫁人,他們這是人口買賣!”


 


我爸一下怒了:“王喜妹,你瞎說什麼呢?!”


 


他想打我,但顧忌著警察在,到底沒敢動手。


 


民警大叔猛吸一口煙,咂咂嘴:“哎呀,你這小姑娘,脾氣這麼暴,那是你爸媽……”


 


我沒跟他扯,隻是重復說:“他們這是人口買賣,你要是管不了,我就去找更大的官!”


 


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穿著幹練的中年女民警走進來。


 


她隨意掃了一眼突然變得唯唯諾諾的民警大叔,言簡意赅:


 


“不用你找更大的官,這案子我們接了。”


 


幾天之後,李勇尋釁滋事,被關進了拘留所,據說要蹲個個把月。


 


而我爸媽被勒令退還彩禮,去婦聯接受教育。


 


不用想我都知道,這件事會讓他們在村裡丟多大的臉。


 


但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不想息事寧人,也不需要給自己留什麼退路。


 


隻有我自己才是自己最堅實的後盾。


 


我覺得很痛快,好像自己終於追上了姑奶奶的腳步,向前衝鋒、衝鋒、再衝鋒!


 


……


 


晚上,我把遭遇講給姑奶奶聽。


 


從那次她去找仇爺爺回來之後,姑奶奶的力量好像就變得越來越弱,到現在,基本隻能在晚上出現。


 


她的身影越來越淡,有時我甚至都看不到她在哪。


 


最開始的暴怒之後,姑奶奶開始變本加厲地帶我鍛煉:


 


“下次再遇到危險,別等著別人來救你,自己揍他不爽嗎?”


 


“老娘當年的身體就是一頂一的好,你別給我丟人!”


 


學習,鍛煉身體。


 


我的生活裡似乎隻剩下了這兩件事。


 


半年之後,仇景安順利考上了京城的大學,我也終於履行了對校長的承諾,考進了年級前五十。


 


仇景安給我寄來了很多明信片和長長的信。


 


我很少有時間回信,但我時常會翻閱那些明信片。


 


有時,姑奶奶和我一起看,明信片上印著那在城樓前飄揚的紅旗,她常常一看就是很久。


 


她曾經堅持每周一都和我一起看升旗,但漸漸地,姑奶奶沉睡的時間越來越多,越來越久。


 


我心中的焦慮與日俱增,隻能把自己投入到愈加繁重的課業中去。


 


李勇來鬧過之後,我在學校裡走到哪都有人側目。


 


那些闲言碎語總會鑽進我的耳朵,試圖對我造成傷害。


 


但也有些人湊到我身邊,一起默默努力。


 


姑奶奶說得對,隻要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總會有志同道合的同志與我一起。


 


我從不孤單。


 


寒來暑往,冬去春來。


 


最不起眼的小草,也終於開出了花。


 


可高考前的夜晚,我又見到了李勇。


 


11


 


我出校門買東西的時候,被他拽進了幽深的小巷。


 


鋒利的刀在路燈下閃著寒光。


 


他又喝醉了,惡臭的嘴拱在我的脖頸間,令人作嘔。


 


“小婊子,你不是很牛嗎?考大學?呵呵,還不是要被老子上?”


 


我被他緊緊箍住,但雙腿還能動。


 


幾乎是本能驅使著我,一膝蓋頂在他的胯下。


 


他慘叫一聲,刀子在我腿上劃開一個大口子,鮮血瞬間就湿透了校褲。


 


將近兩年的鍛煉,讓我終於有力量可以反抗他。


 


但還不夠,男女之間的差異,成年人和少年之間的差異,實在是太大了。


 


我漸漸支撐不住,被他堵在牆角。


 


李勇已經迫不及待地褪下褲子,向我撲來。


 


在我最絕望的時刻,姑奶奶再次救我於水火。


 


她摘下背上的長槍,對準李勇的胸口。


 


我們的身影漸漸重合,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做了一個開槍的動作。


 


李勇捂住胸口,瞪大眼睛活像見了鬼,不可思議地倒在了地上。


 


我支撐不住,跪在地上喘著粗氣。


 


“姑奶奶?你在哪?”


 


我看不見她了。


 


過了很久很久,才有晚風帶來她淡淡的聲音:


 


“喜妹,我先走了。明天好好考,記得帶我去京城看紅旗啊!”


 


我突然慌了。


 


環顧四周,再也看不見那個瘦瘦小小的女孩衝在前面的背影。


 


她再次履行了她的諾言,為了更美好的未來,為了崇高的理想,也為了我,犧牲了一切。


 


包括她自己。


 


……


 


跌跌撞撞衝出小巷時,外面已經有了聽見動靜趕來的路人。


 


李勇突發心髒病,但最後還是搶救了過來。


 


因為有侵犯我的前科,他這次持刀尾隨我,被認定為S人強奸未遂,判了十五年。


 


當然這都是後話。


 


因為情況特殊,警察同意我考試結束後再配合他們的工作。


 


我強迫自己睡覺。


 


夢裡,我沒有再見到姑奶奶。


 


第二天一早,我拄著拐如期出現在了考場。


 


考試題目都似曾相識,我下筆如飛,神情振奮。


 


這是鯉魚在龍門前的最後一躍。


 


最後一場考完的時候,我意外地在考場外見到了弟弟。


 


他今年剛剛小學畢業,學習在班上吊車尾,現在不知道跟誰學的染了一頭五顏六色的頭發,胳膊上還有若隱若現的紋身。


 


要不是他先叫住了我,我可能根本認不出他來。


 


見我看過去,弟弟撓了撓頭,語氣有些拘謹:


 


“姐,你現在也考完了,爸媽讓我叫你回趟家。”


 


“學校沒宿舍給你住了吧?你一個女生自己在外頭太危險了。”


 


其實我手上還有些錢,是三年來仇爺爺和校長資助我的,還有考進年級前十的獎學金。


 


我花得很節省,慢慢也攢下一筆錢以備不時之需。


 


但我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了弟弟。


 


這兩年我也陸陸續續聽到家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我爸媽多麼想我雲雲。


 


他們也曾來學校看我,但我一次都沒見。


 


我媽每年都託班主任給我拿她自己做的小菜,過年時給我新買的衣裳,我爸出門打工給我帶回來的玩偶。


 


他們愛我嗎?


 


也許愛吧,隻是那愛相比起給弟弟的實在是太少太少。


 


也許在他們看來,給我找個人嫁了,就已經是對我最大的疼愛。


 


……


 


我到家時,家裡熱熱鬧鬧,就像三年前給弟弟辦的那場生日宴。


 


隻不錯這一次,主角換成了我。


 


我勉強笑著應付他們,直到我媽偷偷把我拉到裡屋,塞給我一張紙。


 


她眉飛色舞地念叨:


 


“喜妹,前兩天你三叔從市裡回來,說市裡那個柳城大專在招生呢,成績好的還有補貼!”


 


“我都聽你們老師說了,你學習好,平常都能考六百多分,你就去這個學校念吧。”


 


“離家近,人家還給錢,這是天上掉餡餅啊!”


 


“以前是爸媽不懂,不知道這念大學還有給錢的呢,喜妹啊,你可出息了!大學畢業出來聽說一個月能有好幾千塊錢,咱家以後就指望著你了!”


 


我展開那張宣傳紙,上面赫然寫著高考五百分以上的,如果願意去讀書,學校給獎勵五萬。


 


可五百分,已經夠得上一些211的門檻。


 


更何況我如果穩定發揮,應該是能考650分以上的。


 


我的目標,一直都是清北。


 


這張大專的招生宣傳就這麼大喇喇地擺在我眼前,像是無聲的嘲諷。


 


我笑了笑,看著我媽:“說吧,弟弟又哪裡需要用錢了?”


 


12


 


我媽嗫喏著說不出話。


 


我把紙團成一團扔到角落,盯著她的眼睛:“你們S了這條心吧,我不會去的。”


 


媽媽的眼睛又湿了,開始拿老一套說服我:


 


“喜妹,你這說的什麼話?咱們是一家人啊!”


 


“當年不讓你上學,爸媽不是已經認錯了嗎?”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這孩子氣性怎麼這麼大?難道一輩子都不理我和你爸了?你要被人戳脊梁骨罵啊!”


 


“要是像你姑奶奶一樣,爸媽以後還怎麼抬頭做人啊?”


 


“你弟弟眼見著馬上上初中了,我們想著讓他去市裡的五中念……”


 


我打斷她的表演:“五中?那個私立初中,一年學費3萬的?”


 


媽媽訕笑:“這不是你弟弟成績不理想,媽尋思著讓他念個好點的學校,將來像你一樣考個大學當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生麼……”


 


我徹底無語,不想再聽她嘮叨,幹脆直接拉著她出門,當著親戚的面大聲宣布:


 


“各位叔叔嬸嬸,爺爺奶奶,大爺大娘,我媽說我弟爛泥扶不上牆,現在要砸錢給他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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