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其實最近這一年,我和沈徹已經鮮少同床。
他解救了淪為娼妓的嫡姐,不僅為她贖身,還在城裡給她買了座宅子。
然後順理成章地,他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以致當謝辭欺身而上時,我忍不住咬上他的肩頭。
「你放輕松,他又不會來。
「更何況,隻這一次,我們就兩清了,顧桑。」
汗水順著他的喉結滾動,然後滴落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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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溫涼。
「你既要與他和離,不如跟了我,我的府上還缺位女主人呢。」
我別開了臉。
「謝大人莫要說笑。」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傳來,謝辭護住了我的頭。
頭頂的夜明珠發出瑩瑩的光,照亮謝辭認真的眼眸。
等我再次被謝辭弄醒的時候,他已經穿戴好了衣服。
謝辭親了親我的額頭,姿態親昵。
我很不適應,伸手推他。
門外卻突然傳來沈徹的聲音:「夫人在屋裡睡覺嗎,怎麼還不出來送我?」
「老爺,夫人還在休息。」
「哼,休息,昨天鬧出那麼大動靜她還有心思休息。」
「沈郎,說不定妹妹還在氣頭上,你先去上朝,我替你哄哄她。」
是顧嬌的聲音,婉轉好聽。
我聽著屋外的動靜,雖然已經心如S灰,但還是鼻子一酸。
「沈徹,我不想見你,讓你的顧嬌送你吧。」
正欲推門進來的沈徹頓住腳步,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如意,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謝辭看著我強裝鎮定地演戲,嘴角一直勾著笑意。
直到屋外徹底沒了動靜,我才勉強放下心來,看著謝辭離開。
7
謝辭一走,我也開始忙活。
我搬去了我在京城買的宅子。
一同拿走的,還有我的嫁妝和鋪子田契。
並且從府上賬本上,支走了我為這樁婚事所付出的銀錢。
少數是沈徹送的,但多數還是我為自己籌謀的。
沈徹高高在上,嫌惡商人的銅臭之氣。
可府中上下幾十口人,樁樁件件都是要銀子的。
所以我拼命籌謀。
自我發現沈徹與嫡姐的「好事」,我就在一種矛盾的心情裡為自己打算。
他不願意將此事坦白,所以我對他還有一絲期待。
可少時養在莊子上的經歷告訴我,唯有自己握在手裡的才是能依靠的。
所以當沈徹堅持要娶嫡姐時,我就想好了今日。
院裡的小廝將我的東西一件件搬上馬車時,嫡姐就倚在自己的院門上,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宅子很小,比不上沈府豪華氣派。
可是我自己生活,也足夠了。
馬夫已經將我的幾個箱子送過來。
我用了一天,細細將所有東西歸置妥當。
傍晚太陽快要落山,我躺在葡萄架下的軟榻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我又夢到了剛嫁給沈徹那會兒。
他教我讀書認字,跟我講他的抱負理想。
說到興奮處,他的眼神熠熠發光。
他陪我採花踏春,站在我身後和我一起扯著線放紙鳶。
他陪我摘青梅釀酒,採桃花做點心,還會誇我手藝好,說娶到我是他的福氣。
我流產後夢魘,也是他緊緊抱著我,眼眶通紅。
告訴我沒有孩子也沒關系。
他隻要有我就夠了。
我在夢裡還是流了淚。
不知道是在懷念那段時光,還是心疼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沈徹的顧桑。
我很清楚,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睡夢中,有幹燥的、覆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抹去我眼角的湿潤。
8
從沈府搬出之後,沈徹沒有找過我,我倒是經常聽說他的消息。
聽說他策馬攜嫡姐出街,乘船泛湖,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聽說他派人從嶺南摘回最新鮮的荔枝,隻為博紅顏一笑。
而因為嫡姐怕黑,他就用碩大的夜明珠嵌滿她的屋子。
連他們從小訂婚、青梅竹馬的故事也被扒出來了。
至於我的離開,則無人提起,無人問津。
不過我也不在意。
畢竟我有錢有闲。
在京城富婆榜上也能佔得一席之地。
謝辭經常過來,以各種各樣的借口。
說來討杯水喝。
說順路來看看我。
說買多了桃花釀,找不到人喝酒。
可是他腰間分明系著水袋。
分明他家在城南,而我住在城北。
分明他一喝酒就臉紅。
他借口實在拙劣。
但我也好脾氣地讓他進來了。
男歡女愛之後,某些東西也就變質了。
沒有沈徹,我和謝辭的相處還算輕松。
但闲下來幾日後,我就坐不住了。
於是我開始走訪鋪子查賬。
9
上午剛從桃源樓出來,叮囑掌櫃的以後莫要免了沈府的赊賬。
下午就在琳琅閣遇到了嫡姐和沈徹。
嫡姐挑了一支簪子,低聲詢問沈徹的意見。
沈徹接過簪子,插入嫡姐鬢間,對嫡姐耳語什麼。
嫡姐含羞垂眉,紅了臉。
「夫人。」
掌櫃的有些擔憂地看我的臉色,他知道我和沈徹的關系。
我擺擺手,示意無妨。
隨後下樓,正好和抬眼的沈徹目光相撞。
沈徹看見我,有些意外。
隨即蹙著眉,不悅開口:「顧桑,你鬧夠了沒有?
「我就是平日裡太縱著你了。
「你要是現在跟我回府,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顧嬌也抬頭看到了我。
「妹妹,我知道我的出現讓你不悅,可我和沈郎真的是情投意合啊!」
她說著用帕子掩住臉,雙肩顫抖著。
兩人一唱一和。
反倒像是我的不是了。
「沈徹,你縱著我?
「你要是真縱著我,你就不會一年前越過我把她養在外面。
「也不會夜夜不歸家,更不會娶她進門。」
沈徹被我氣得說不出話,我轉而把矛頭對準顧嬌,語氣冷靜。
但話語可不留情面。
「說什麼情投意合,不過是早就背地裡苟合罷了。
「當初他一貧如洗、家道中落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與他情投意合?
「當初你讓我給你替婚,你與前太子日日相會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念著沈徹?
「不過是因為他今日發達了,有權勢了。
「嫡姐,你們的情投意合真不值錢。」
顧嬌臉色蒼白,身形晃了晃。
身後的婢女連忙扶住她。
看著顧嬌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我嘴角勾起惡劣的笑,隨即看向沈徹。
「沈徹,你的真心也不值錢,不過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但是,我還是祝你,往後此生,萬劫不復。」
沈徹憤怒地望著我。
我居高臨下,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
店裡的人都被這邊的熱鬧吸引過來。
眾人指指點點,眼神在我們三人之間徘徊。
我們三個僵持著,店裡安靜得落針聲都能聽見。
終於沈徹忍不下去,拂袖想要離開。
顧嬌也趕緊跟上去。
可我豈會讓他們走得順利?
「慢著。」
沈徹頓住了腳步,回頭看我。
「沈相爺,你家夫人頭上的簪子你還沒付錢。」
我指了指顧嬌頭上那支挖金喜鵲紋琥珀簪。
不愧是嬌養的貴女,眼光確實不俗,一挑便是我這小店裡最貴的。
「你……這不是沈家的……」
「沈相爺,你在說什麼胡話,你莫不是想賴賬?」
圍觀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女眷。
大多知道我跟沈徹的關系,也都有聽聞沈徹寵妾滅妻的風流事。
如今竟還想賴賬,再佔我這前妻的便宜。
有看不下去的開口仗義執言。
「趕緊付錢啊,沈相爺。」
「就是就是,欺負人家做生意的算什麼男人?」
「沈相爺莫不是拿不出手?」
「沈相爺,這根簪子 250 兩銀子。」
店小二貼心地低聲跟沈徹說。
嫡姐想摘下來,被沈徹眼神制止了。
若是真的又放下了,那豈不是真印證了他沈徹兜裡無錢了?
「拿著這個玉佩,晚些來沈府拿錢。」
沈徹把腰間的玉佩塞到旁邊店小二手裡,拽著顧嬌離開了。
看著沈徹離去的背影,我笑了笑。
沈徹一年俸銀也不過 200 兩。
算算日子,府裡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
10
當夜,我泡完澡剛出來,就看到了謝辭。
想必又是翻牆進來的。
我曾半開玩笑對他說,他堂堂一個宰相,天天進出我家門。
傳出去了隻會被人笑話。
他聽進去了。
自此以後便喜歡做那梁上君子。
不走尋常路。
他屈腿倚在我的榻上,盯著手裡的發帶,隨手把玩著。
我看著他指腹輕輕摩挲發帶,突然覺得房間裡有些悶。
看到我進來,謝辭一臉玩味盯著我。
「沈夫人今日真是威風啊!」
明知他在打趣,可我還是忍不住回嘴:
「謝大人沒有事情可忙嗎?怎麼天天來我府上晃蕩?」
我走近,本想趕他起來,卻被他一把拉進懷裡。
「這麼狠心趕我走,你可真沒良心。」
他邊說邊扳著我的臉看向窗口。
那裡赫然擺著芙蕖兩枝,亭亭立於瓶中。
一枝含苞,一枝盈盈。
看到我眼神中驚喜的光芒,他語氣輕松解釋:
「路上碰到個賣花的小姑娘,非要纏著我買兩枝才肯罷休。
「也就是本相心腸好,若是換了那個姓沈的,哼!」
我想從他身上起來,去看個分明。
他手掌卻制住我的腰,溫熱的觸感從腰間傳來。
天旋地轉間,我們一同倒在榻上。
他手上不老實,嘴也不老實。
「看花幹什麼,本相還比不上那朵花?」
我忍不住剜了他一眼,卻也不得不承認,謝辭的確有一副好皮相。
謝辭劍眉鳳眼,長身鶴立。
在朝堂上S伐決斷久了,整個人都有一種凌厲的氣勢。
不同於沈徹的溫潤如玉。
難怪會有「玉面閻羅」的稱號。
「專心點。」
見我走神,謝辭懲罰性地咬了咬我的嘴唇。
我從疼痛中回過神來,伸手拂去他額前的碎發。
對上他的眼睛。
我能看出他眼裡翻滾的情欲。
窗外月光如水,窗臺上的荷花在涼風中不受控制地顫動。
11
謝辭看著懷裡熟睡的人,手指碾過她微腫的唇。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對沈徹的夫人起了歹念。
她算得上小家碧玉,但比他見過的國色天香的美人要差得遠。
脾氣也差,不僅喜歡頂嘴,甚至還會咬他,掐他。
而且,她還是自己S對頭的夫人。
可是,那日她為了躲避追S,跑進他的房間。
主動坐在他腿上笨拙地挑逗他,還命令自己配合她。
他扣住她作亂的手,卻被她在耳邊質問:「你是不是男人,會不會好好配合?」
明明是求人,卻如此理直氣壯。
很快,晉王軍隊入城,他們一同打開城門,迎接新君。
他看著她撲進沈徹懷裡。
那一刻,他承認自己有些嫉妒。
他之後總是想起她。
想起她笨拙地在他身上點火。
這些年不是沒有世家大族想和他聯姻。
也有女人懷著各樣的目的貼上來。
可他總覺得差點什麼。
他知道沈徹是個草包,所以在朝堂上多針對他。
希望他能回家多在她面前提提自己。
後來,他開始派人跟蹤她,打探她的消息。
知道她不是那種安於後宅的婦人。
她買鋪子,做生意。
行事低調但還是有漏洞。
所以他暗暗替她掃清障礙,將資源送到她手上。
沈徹要娶她嫡姐時,他覺得沈徹瞎了眼。
但那天他還是去了。
他想看她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