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山野白骨成精,僥幸得到了一張人皮。
巧的是,這張人皮竟然是侯夫人的皮。
我穿著人皮,興高採烈地打算進長安享受人間富貴。
沒想到,顧侯見我第一眼就滿臉嫌惡。
「失蹤多日,恐已失貞,你怎麼還有臉回來?」
我卻直勾勾盯著他,眼神火熱,險些收不住嘴角的哈喇子。
朝廷命官,一身氣運,大補之物啊!
香,太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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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南侯顧昭見了我這個失蹤多日的正妻,不僅沒有半點驚喜,反而滿臉厭惡。
他上下打量著我,見我衣衫破爛,皮膚蠟黃,一臉憔悴,越發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在邊關失蹤,又一路尋到長安,誰知道你有沒有被那些賤民碰過。黎盼旋,你還不如S了,成全顧家和黎家的體面。」
我痴迷地盯著他,動了動鼻翼,陶醉在鮮美的血肉芬芳中。
年輕緊致的血肉香再配上這一身的氣運,簡直是行走的唐僧肉。
這氣息對妖物來說,太上頭了。
顧昭身為朝廷命官,受天道庇佑,濃鬱的紫氣縈繞在他身周,護住他百妖不侵。
但是,如果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他身上的紫氣在以一個非常微弱的速度消散。
我想撕開他的胸膛,掏出心髒,隻可惜他身上的紫氣還未散盡,我不敢動手,隻能聞聞香氣。
我沒在意這個香香的人類嘴一張一合在說些什麼,全副心神都用來壓抑著流到嘴邊的哈喇子,但是肚子還是不爭氣地發出咕嚕聲。
顧昭臉色更難看了,他大喊著讓我滾去別院,氣衝衝地拂袖而去。
我沉浸在香噴噴的香氣中,眼神痴痴地望著顧昭離開的方向。
老管家以為我心存妄念,便道:
「您別看了,侯爺打算娶宋太師家的嫡女做繼室,您現在回來又怎樣?更何況,您如今這副樣子......」
他說罷,有些尷尬地捂住口鼻。
我這才意識到,啊,這張S人皮好像有點臭了。
邊關打仗,我在一堆屍體裡翻出了這張美人皮,當時我開心得骨頭架子都要開花了。
我細細摩挲著嫩滑白皙的皮膚,感受到了這張皮上殘留的記憶和執念。
記憶碎片裡,她是侯夫人,她想撐著最後一口氣回長安看看兒子。
我是個好心的白骨精,既然用了她的東西,那就要替她完成心願。
我輕輕把她疊好,拎著薄薄的一層就往肩膀上一搭。
「走,我帶你進長安看兒子,你把皮給我當——你們人類怎麼說來著——工錢……」
山裡的狐狸一把攔住了我,伸出爪子敲了敲我的顱骨,敲得邦邦響。
「你這幅骨頭架子搭著個人皮,你是要下山嚇S誰啊?你就不會穿著它進長安嘛?」
臨走前,我有點舍不得狐狸。
狐狸矜貴地甩了甩大尾巴,「你的機緣在長安,我也要去尋我的機緣了,你自去吧,時機到了,我們會再見面的。」
這狐狸說話向來都裝得不行,時不時蹦出來一句文绉绉的話,雲裡霧裡,故作高深。
我懶得理解它的話,迫不及待穿上這身皮子,頭也不回地混入人間。
狐狸見我毫不留戀的樣子,氣得毛都炸了,大罵道:「小沒良心的。」
妖物大都在山野間混跡,不太注意個人衛生,這身人皮,我一路都沒有洗過。
入長安前,怕侯府的人認不出我,我才勉強去洗了把臉。
如今,身上確實有些臭了。
2.
老管家把我領到了雜草叢生的偏僻小院,我一眼就瞧見院中有口水井。
我大喜,三步並作兩步,「噌」地一下就跳了進去。
老管家驚得大叫:「來人啊,夫人自S了!」
這聲音尖利刺耳,像是山裡那群夜梟在嚎叫,我被叫得心煩,施了個法術封了老管家的嘴。
我在井下把皮悄悄脫了一部分,拿在手裡輕輕揉搓。
人皮嬌貴,可千萬不能揉壞了。
老管家雖然不能喊,但是還能跑,他一路狂奔出去叫了好多人回來。
我剛洗完正面,就被一個人高馬大的護院從井裡撈了上去。
我不爽地嘟囔道:「幹嘛啊,還有反面沒洗呢?」
我奮力掙開護院的手,伸著腦袋往井裡鑽,嚇得護院SS摟住我的腰。
正在我和護院僵持的時候,顧昭趕了過來。
他見我渾身湿透,一手扒著井壁不撒手,當即一巴掌就打在我臉上。
他指著我的鼻子,咬牙切齒:「你要S怎麼不早S,現在做戲給誰看?滿長安都知道你回來了,現在你但凡出點兒意外,旁人都以為是我顧家滅口。黎盼旋,你真是好算計啊。」
皮雖然不是我的,但骨頭是我的啊。
這一巴掌,打得我骨頭都有些疼。
我站起來,反手就抽了回去。
妖物的手勁兒豈是人類能比的,顧昭直接被我一巴掌抽到了地上,一張俊臉登時泛出了烏紫的巴掌印。
顧昭趴在地上好半天沒緩過來,被下人扶起來之後,臉色青白地丟下一句。
「黎盼旋,你好得很!看住她,別讓她再鬧幺蛾子。」
我看著他狼狽逃走的身影,捂住了抽疼的心口。
我低下頭,按了按空空蕩蕩的胸腔,一按一個坑。
真奇怪,明明沒有血肉,為什麼這麼疼啊。
幾個護院得了令,把我塞進了臥房,鎖了門。
我摸了摸沒洗幹淨的皮,有些嫌棄。
本來就不怎麼幹淨,手感還沒有那隻狐狸的好。
我想起狐狸化形成人之後的皮肉,骨肉勻亭,摸起來細膩滑嫩,手感極佳。
每次我都摸個沒完,氣得狐狸拿爪子邦邦打我腦袋。
我覺得狐狸口是心非,以他的道行,如果真的討厭,早就把我顱骨打碎了,分明是想被撸,但又不好意思說。
3.
我在屋裡想念狐狸的時候,門開了,進來一個叫翠微的小丫頭。
翠微一見我就大哭:「小姐,奴婢就知道你沒S,姑爺他是個負心的,若不是小姐父兄都戰S沙場,姑爺他怎麼敢……」
腦子裡的記憶告訴我,這個翠微是黎盼旋的陪嫁丫鬟。
我肚子又響了,餓了。
我揪著小丫頭衣領,鼻尖湊近脖頸,深吸了一口。
心口忽然又是一陣疼痛,我知道是殘留的執念在作祟,隻能松了手。
我撇了撇嘴,揉著肚子安慰自己,小丫頭長得黑幹草瘦的,肉一定很柴,不吃也罷。
翠微沒察覺到我的異常,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訴說。
原來,韃子犯邊黎盼旋的父兄連丟三城,後又為掩護百姓出逃而舉家戰S。
朝廷不去追究援兵為何遲遲不到,反而大肆申斥黎家父子無能,貽誤戰機,如今黎家人人喊打。
黎盼旋失蹤後不久,顧昭就辦了葬禮,黎盼旋身為罪臣之女,S得人人叫好。
葬禮剛辦完,顧昭就迫不及待地求娶宋小姐。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我頂著黎盼旋的皮活著回長安了,把顧昭的謀算全盤攪亂了,難怪顧昭今日一副氣瘋了的模樣。
翠微哭得肝腸寸斷,她悲痛入骨的嚎哭震得我顱骨都麻麻的。
這些凡塵俗事,翠微說得越多,那股執念就越強,我的心口就越疼。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幾聲重物倒地的聲音,緊接著,門開了。
逆光裡站著個小小的身影,這孩子就是黎盼旋的兒子,顧景安。
我一見顧景安,肚子又叫了一聲。
小孩子的肉,最香了。
顧景安身上有和顧昭如出一轍的紫氣庇佑,但是很淡薄,這點兒紫氣,我並不放在眼裡。
我幾乎是飛撲過去,狠狠嗅了一大口。
不料被顧景安一把推開,他稚嫩的臉上竟然透出了一股陰狠,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扯出一抹假笑,拉著我的手就往外走,小聲說:
「父親要S你,母親快跟我走。」
翠微忽然攔住了我,她臉色透著古怪,驚疑不定地看著顧景安。
「小姐,世子他……他從前和您並不親厚……」
顧景安惡狠狠地瞪著翠微:
「你攔我做什麼,難道我還能害母親?」
我挑眉,人類的小崽子,真好玩。
明明S心都快溢出來了,還能扯著假笑喊我母親。
我輕笑:「是啊,我可是他母親吶。」
4.
我沒想到,顧景安會帶我去見宋婉月。
一見到宋婉月,顧景安就親昵地湊過去,抱著女人的腰,甜甜地喚了聲娘親。
宋婉月輕輕應了一聲,撥了撥顧景安的碎發,好似他們才是親母子。
顧景安看向我的眼神充滿陰鸷,「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為什麼不幹脆S在外面?」
我不解地歪了下頭:
「如果我沒記錯,我是你親娘吧?你們人類的親子關系都這麼惡劣的嘛?」
顧景安瞪著我:「你不配做我母親。」
宋婉月輕蔑地看了我一眼:「顧郎顧及官聲不敢讓你S在府裡,但今日城門的守軍可都看見了,你和安兒一起出了城,出城之後羞愧跳河自S,我給你選的S法怎麼樣?」
我嘖了一聲,「不怎麼樣,有妖曾經拿我煲過骨湯,所以我討厭水。」
宋婉月眼神越發冷了,她道:「黎盼旋,你既為人母,就要多為孩子考慮,你想讓安兒和你一樣背著罪臣之後的名頭過日子嗎?」
我看見顧景安趴在宋婉月懷裡重重點頭。
真可笑啊,我的孩子,伙同外人要逼S自己的親娘。
心口又疼了,像是有人拿刀一點點剜開,痛入骨髓。
我捂住心口,跪倒在地。
一段記憶突兀地湧入大腦……
5.
我出身將門,卻喜歡俊秀書生。
當年,顧昭仗著一張好皮相,勾得我鬼迷心竅。
他娶我,隻是為了掙軍功。
新婚之後,我就帶著他在邊關廝S,我領軍徵戰沙場,封賞卻都落在了顧昭頭上。
甚至是,我的父兄為了扶持他,也刻意讓了很多軍功給他。
後來,我懷了顧景安,我本欲在後方養胎,但是顧昭說他害怕,我便跨馬提槍一路護著他去打仗。
結果,出了意外,我們遭到了埋伏,我受驚早產,生下了顧景安。
當時大雪封山,我身下的鮮血汩汩湧出,但還沒流到小腿就被凍成了冰渣。
我捂著顧景安的嘴蹲在山谷裡,大雪落了我滿身,我像個雪人一樣藏在茫茫雪原,一動不敢動。
這場雪掩蓋了我的蹤跡,也徹底毀了我的身體。
此後,我沒辦法再提槍,隻能回長安養病。
長安這種紙醉金迷的富貴鄉,盡是些吟詩作賦的公子小姐,他們背地裡笑話我不通文墨,笑話我粗俗不堪。
而我和顧昭的關系也是這個時候開始疏遠的。
顧昭回家越來越晚,各種應酬不斷。
他滿臉疲憊:「我朝重文輕武,在長安黎家吃不開,我得靠自己結交權貴,你要懂事。」
我不懂前朝那些彎彎繞繞,我隻是無法接受他每每歸家時渾身的脂粉味。
他待我越發冷漠,我忍不住和他爭吵。
他皺著眉頭,眼神厭惡:「我又沒有把人往家裡帶,你到底鬧什麼?這不是邊關,你能不能學一些規矩,別像個潑婦。」
他的後院確實很幹淨,幹淨到別人都說我善妒,說我是悍婦。
從那時候起,顧景安出門隻提父親顧昭,對我這個母親絕口不提,好像我是什麼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一般。
後來,我試圖挽救婚姻,學著去討好顧昭。
我用拿槍的手去彈琴,琴弦劃破了我的指腹,十指傷痕累累。
顧昭隻是皺眉:「不要東施效顰。」
顧景安捂著耳朵,故意賣弄:「嘔啞嘲哳難為聽。」
我聽不懂這些文绉绉的話,但我知道不是好話。
記憶回籠,我總算是明白心口的劇痛是為了什麼了。
顧景安依舊不依不饒,用最童稚的聲音說著最惡毒的話:「母親,你不是最疼我嗎?你能不能為了我去S啊。」
我起身,冷聲道:「顧景安,這話誰教你的?」
顧景安梗著脖子叫嚷:「是我自己想說的,你不配做我的母親。」
我眯了眯眼,「既然這樣,那就饒你不得了。」
我猛地上前,張開五指抓住顧景安的脖子,往地上狠狠一掼。
我聽到了脊骨撞擊地面的輕微咔嚓聲,在他慘叫出口前,骨刺劃斷了他的喉管。
我出手太快,周圍的人都愣住了。
我趁著他們愣神,鬼魅般地閃身,扭斷了宋家家丁的脖頸,順帶捏碎了宋婉月的下巴。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