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溯開口後我才知道,原來是徹查他歷劫消息被泄一案,已經有了結果。


一個潛藏已久的魔族臥底被查了出來。


 


拔出蘿卜帶出泥,連著我的舊案亦被洗清了。


 


甚至因為助沈溯歷劫有功,擬連升我三級。


 


隻是,這個消息,為什麼是由沈溯傳給我呢?


 


13


 


這消息盡人皆知後,我與沈溯的流言蜚語便傳遍了仙界。


 


說是清珩帝君在歷劫中對我上了心,回到天上仍對我念念不忘,所以為我翻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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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討厭啊。


 


沈溯……和流言。


 


倒有一人,找到我面前,說相信我與帝君什麼都沒有。


 


是這五百年來一直相信我、關照我,待我如同妹妹一般的陸凌仙君。


 


為慶祝我沉冤得雪,升了仙階,他特地開了一壇好酒邀我共飲。


 


隻是,席間,他似有醉意,問我願不願意與他結為道侶,堵了這漫天蜚語。


 


我一時滯住。


 


見我情態,陸凌隻笑著說請我好好考慮考慮。


 


我對陸凌不曾設防。


 


所以我喝得昏昏沉沉時,也未覺得是酒有問題。


 


隻當是我酒量淺。


 


隻是,陸凌扶著我,送我回去的路上,碰見了沈溯。


 


而我一見到那張臉,就情不自禁地喚了一句沈松庭。


 


等我再回過神來,我已經身處寢殿。


 


殿內隻有我與沈溯兩人。


 


向來清冷的帝君垂目:「沈松庭是誰?」


 


14


 


眼前的人像一抔清冷聖潔的雪。


 


生於眾山之巔。


 


而我想要融化他。


 


化成一池春水、一捧月光。


 


或是一個溫柔的吻。


 


他看向我的眼神裡,帶著越界而不自知的探尋。


 


我已混亂到無法分辨。


 


隻靠進他懷裡笑:「是瑤瑤的夫君。」


 


沈溯頓住。


 


他既沒有順勢來抱我,也未自此將我推遠。


 


隻是看著我,平靜地問。


 


「你哪來的夫君?」


 


我迷惘地回望著他:「不就是你嗎?」


 


與他對視的時間被無限拉長了。


 


無聲無息。


 


暗潮洶湧。


 


好像下一刻,就會掀起滔天巨浪。


 


迎著我不解的目光,沈溯慢慢伸手,扶住了我的後腰。


 


他閉了閉眼,似乎這樣的觸碰讓他感到不適。


 


但他沒有松開我,隻將我攬得更緊。然後忽而用力地將我往上託。


 


「看清楚,我是誰。」


 


平緩的語氣,含著極淡的情緒。


 


上位者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是我自沈松庭身上,從未感受過的。


 


我緩緩地眨了眨眼。


 


依舊親昵地、依賴地,像很多次抱住沈松庭那樣,抱住他。


 


「沈松庭……」


 


沈溯偏要與我一個不清醒的人講道理。


 


「沈溯。」


 


「什麼?」


 


「叫我沈溯。」他一字一頓地教我念他的名字。


 


「沈……溯……」


 


我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


 


卻也很討厭。


 


於是我皺著眉推開了他。


 


倒入床榻裡,團成團。


 


「你走開……」


 


沈溯垂首,看著來回滾動的我:「為什麼?」


 


「不要沈溯,討厭沈溯……」


 


一個枕頭砸向他:「你快走開……」


 


「那你要誰?」沈溯冷靜地問我。


 


我現在已經不隻是意識不清醒了。


 


情況加重了。


 


我胡亂地扯著衣襟,又熱又渴又難受。


 


於是賭氣道:「除了沈溯,誰都可以。」


 


沈溯僵住了。


 


片刻後,他語氣淡淡地陳述一個事實:「可現在隻有我。」


 


「要我幫你嗎?」


 


見我不想理他,隻難受地忍耐著。


 


他又問:「我不碰你。」


 


「讓我幫你嗎?」


 


好半晌。我不情不願地問:「怎麼幫?」


 


淺金色的神力越過簾帳,輕輕落於我的額間。


 


於頃刻間,進入了我的靈識。


 


一場雪崩。


 


將我淹沒。


 


我的每一塊靈魂碎片都在與雪交融。


 


化成湿潤的、氤氲著霧氣的涓涓細流。


 


是一般唯有道侶才會親密到如此地步的,神交……


 


15


 


我全然清醒後,難忍怒氣地看向帳外的沈溯。


 


明明除了神交還有其他方法!


 


哪怕什麼也不做,我熬一夜也便過去了!


 


為什麼採用如此越界冒犯的手段?


 


曾纏繞我數日的噩夢,在那一刻又冒了出來。


 


陰冷潮湿的天牢裡,來提審我的沈溯對我說:「要求天帝誅S通敵叛徒的折子,已堆滿凌霄殿。」


 


「明日,天牢將會開放。」


 


「姜瑤,你知道這場戰爭的S傷人數是多少嗎?」


 


「那些失去至親的人,來到這裡。」


 


「你猜,他們會對你做什麼?」


 


「所以,告訴我,你是通過什麼方式與魔界聯絡的,可還有其他同黨……」


 


「我便可保你一命。」


 


「這是你唯一的選擇。」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沈溯卻先開了口。


 


「你喝的酒裡,被下了醉情散。」


 


「那個陸凌,離他遠一點。」


 


「與你無關!你出去!」我冷冷地說。


 


陸凌的事,我自會處理。


 


沈溯沒有走。


 


簾帳無風自動。


 


他自上而下地俯視著紅暈未退的我,輕聲問道:「你是在為他說話嗎?」


 


「這裡不是天牢,你這語氣是在審我嗎?」我不耐。


 


沈溯頓了頓:「你提到天牢,是在為那樁案子生我的氣嗎?」


 


「一樁陳年舊案而已,」我打斷他,「我有什麼理由生清珩帝君您的氣呢?」


 


「我被冤枉,是遭魔族陷害所致。」


 


「對我的懲戒,是天帝直接降下的旨意。」


 


「你介入此事時,我的案子已被定性。」


 


「是我久聞你清正之名,堅持一定要見你一面,否則不會籤字畫押。你才來經手此案的。」


 


「你翻閱了所有指向我的證據,也按照我提供的方向去查證了,隻是沒有找到任何利於我的東西而已。」


 


「你做了你該做的一切,我生什麼氣啊?」


 


我當然明白他隻是公事公辦。


 


比起和他全無私交的我,他必然更相信證據。


 


可這並不影響那時的我恨他!


 


在那種情境下,每個來天牢審我的人,我都恨!


 


恨到最後,又不知該恨誰了。


 


因為他們都隻是在秉公辦案而已。


 


流程上每一步都沒有問題。


 


惡人是魔族臥底。


 


而現在,他也被繩之以法。


 


似乎連恨這種情緒,也不該存在了。


 


沈溯注視著我:「你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了我的身上。而我讓你失望了。」


 


我語氣惡劣:「這與今天的事無關!」


 


「我剛才有沒有讓你走開?你還……」


 


「在我眼裡,你今日所為和陸凌的無恥行徑沒什麼不同,都讓我感到惡心!」


 


沈溯看著我,屬於帝君的威壓,無聲無息地散開。


 


連空氣都沉重了。


 


實力之差,如同天塹。


 


那是一種讓人禁不住畏懼、戰慄,最後向他臣服的力量。


 


而沈溯甚至沒有特意調用它,隻是無意識地動了怒。


 


因為他很快收了回去。


 


「滾出去!」我看著沈溯,一字一頓。


 


16


 


長假結束後,我接到的第一份差事,是有關淨靈淵的。


 


近日,駐守在附近的仙官發現,不知是何緣故,明明沒有任何異動,但淨靈淵的封印正在變弱。


 


這份上報的文書流轉到了我處。


 


我與另一位同僚,奉命一起去拜訪清珩帝君。


 


畢竟,仙界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淨靈淵的情況。


 


他的住所,無召不得入。


 


這是我第一次來。


 


院子裡,種著一池蓮花。


 


凡間有篇寫蓮的文章,十分有名。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不多時,殿門開了。


 


沈溯聽完了我與同僚的匯報後,頷首表示,他早些時日已知曉此事,會處理。


 


他的語氣鎮靜而平和,似乎這件令大家如臨大敵的事,在他那裡不算什麼。


 


拜別他前,同僚客套地說,凡有能用得上我們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沈溯的視線便緩緩落在我客氣含笑的面容上:「如此,那便麻煩二位了。」


 


沈溯請我們入了藏書閣。


 


讓我們從一堆浩如煙海的古籍裡,整合出有關淨靈淵的信息。


 


我與同僚整理了一下午,有用的資料並不多。


 


我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往後靠去時,才發現沈溯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我身後。


 


他正扶著我的椅背,與我看著同一頁。


 


見我回頭,沈溯語氣淡淡地提點我:「認真一點,別分神。」


 


同僚聞聲望來,見我坐著,沈溯站著,趕忙搬了把椅子來。


 


沈溯便坐到了我與同僚中間。


 


我被打斷了思緒,想喝點茶,潤潤喉。


 


沈溯十分自然地提起壺,將我面前半空的茶盞倒滿了。


 


同僚一時間看呆了。


 


見他盯著,沈溯問:「陸羽仙君要不要也添點茶?」


 


陸羽驀地起身朝他拱手道:「不……不必了。清珩帝君,實在抱歉。我忽然想起來,文昌閣還有件要緊事,正等著我去辦呢。」


 


「您看,不如讓瑤光仙子留在此處,繼續查,等我一辦完那邊的差,便立刻回來,可否?」


 


瑤光,是我晉升了仙階後的封號。


 


沈溯點頭:「好。」


 


陸羽走後,殿內徹底安靜下來。


 


來這裡的路上, 陸羽和我聊起了沈溯。


 


我才知,原來那日沈溯在告知我冤屈洗清、連升三級的消息時, 並沒有告訴我,他認為自己在那樁冤案裡, 有失察之過,所以自請降罪, 受罰天雷之事。


 


天雷是按受罰者修為劈下的。


 


沈溯比我的修為強大很多。


 


所以他的刑罰, 也比我當時要重得多。


 


「若非清珩帝君自罰, 哪有人敢罰他啊?連天帝陛下遇事都得和他商量著來……帝君真是公正嚴苛,對自己也不例外啊。」陸羽感慨。


 


「查得怎麼樣了?」沈溯的問話讓我回了神。


 


我搖搖頭:「沒查到什麼有用的。」


 


「隨我下界走一趟。」沈溯合上了書卷。


 


17


 


沈溯帶我來到了淨靈淵附近。


 


隔著老遠, 我都能感到一股令人十分不適、難忍的汙濁之氣。


 


沈溯見我皺眉,便輕扣著我的手腕。


 


舒緩的神力湧入,抵消了所有汙濁。


 


他松開我時, 我的腕間多了條銀鏈, 鏈子中間掛著……一顆種子?


 


這是什麼奇怪的組合?


 


「這顆種子, 有淨化的作用。你若喜歡, 可以種在你的院子裡。若不喜歡, 回去便扔了罷。」


 


「好。」


 


沈溯查探了一番。


 


「怎麼樣, 您看出什麼了嗎?」


 


「今夜無月。」


 


我愣了愣,緊張地問:「沒月亮預示著什麼很糟糕的事嗎?」


 


沈溯側身看了我一眼, 烏黑的眼裡隱隱含著難得柔軟的笑意。


 


「不,隻是有點遺憾而已。」


 


「那您是有解決辦法了嗎?」


 


「對。」沈溯點點頭。


 


「那我們現在回去?」


 


淨靈淵外忽然落起了雨。


 


傾盆大雨。


 


「等雨停吧。」沈溯看著我說。


 


18


 


那日後, 我再未見過沈溯。


 


很快, 再聽說淨靈淵的事時, 異狀已經解決了。


 


清珩帝君沈溯,以身為器,鎮守淨靈淵。


 


那裡終年隻有漫古長夜。


 


無星無月,萬籟俱靜。


 


一個愛潔之人, 要永遠被困在那,淨化濁氣。直到他的神力徹底消散於世間。


 


我想起他院中養的那池蓮,雖出淤泥而不染,可根莖始終深植於泥潭,永遠也無法擺脫。


 


原來見我與陸羽時,沈溯已然知曉淨靈淵的封印為何在變弱。


 


也知道,重固封印的唯一方法是什麼。


 


沈溯殿裡的仙官說, 他把他的一切都留給了我。


 


為我謀了個闲職。


 


不必守在九重天。


 


可以像我喜歡的那樣,天上人間,四處走一走, 看一看。


 


仙官將他最後寫的那張便箋交給了我。


 


「天高海闊。」


 


「隨意度春秋。」


 


長劍墜地,發出哀鳴的聲響。


 


「作(」後來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那顆種子, 在我的瑤光殿內生了根, 發了芽。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梅樹始終沒有開過一朵花。


 


直到三百年後, 我在樹下,見到了一個故人。


 


「你……是誰?」我驚訝地看著他。


 


而他清雋的面容在我的注目下, 泛起了薄紅。


 


「我叫沈松庭。」他答。


 


「誰給你起的名字?」我看著他身後第一次迎風而綻的梅花, 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這裡靈氣濃鬱,梅樹開了靈智,修成了仙靈。


 


「自我有意識起, 有一道神念就告訴我,我叫沈松庭。」


 


是當年清珩帝君歷劫時,落在沈松庭體內的神魂……


 


「姑娘你呢?」


 


「我叫姜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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