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喋喋不休說著道歉,倒像是交代遺言。


我察覺不對勁,一問之下才知道,我爸想用我媽的命騙保。


 


我爸活了半輩子沒受過苦,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工作,花的是奶奶、姑姑和媽媽給他的錢。


 


奶奶在幾年前去世了,得到的一大筆S亡補償金自然都到了我爸手上。


 


從不知花錢節制的他很快就揮霍一空,忍受不了大幅驟減的零花錢,於是打起了我媽的主意。


 


「我的身份證件都被你爸藏起來了,他把我鎖在家裡,停水停電不給我吃的,逼迫我答應他。」


 


我不解皺眉。


 


「你有功夫給我打電話,不如打 110 讓警察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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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的,沒用的。有好幾次,你爸他假裝不知道,刻意讓我拿到手機報警,等警察來了,他又裝好人,讓警察以為我們隻是正常的夫妻矛盾。幾次下來,警察都不相信我了。他就是要讓我絕望,然後心甘情願地送S。他怎麼這麼狠心?他為什麼能這麼狠心?」


 


她說到最後滿腹怨氣,百思不得其解。


 


「不正是你自己縱出來的嗎?無底線的退讓就注定了你的今天,你不過是自作自受。」


 


一個不自尊自愛的人,拿什麼獲得別人的尊重?


 


我在心中默念數遍「管好自己,不渡他人」,最終是請假買了機票,去解救那個跟我有血緣關系的可憐女人。


 


她不敢置信看著我淚流滿面。


 


「酒酒?你真的回來了?媽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我爸反應更大。


 


「你個自私自利,唯利是圖的臭婊子,這些年S哪兒去了?


 


「老子辛辛苦苦養你到這麼大,不知道回來孝敬老子?


 


「老子之前還惦記你,幫你找了個好夫家。


 


「結果打S這婆娘都不告訴我你的下落。


 


「你回來得正好,老李家的傻兒子還沒結婚,他家說好能出 10 萬彩——」


 


一個拳頭砸得他倒退幾步摔在地上。


 


我瞟了眼,見我媽一聲不吭坐在那兒。


 


我慢條斯理脫下西裝外套扔在沙發上,卷起襯衫袖口。


 


13


 


這些年我堅持撸鐵,力量有增無減。


 


他被我揍到發出尖銳爆鳴。


 


剛開始還罵髒話,不一會兒就開始求饒喊媽媽救他。


 


鼻涕眼淚糊了滿臉,甚至迷迷糊糊管我叫爹。


 


我很會拿捏分寸,哪兒疼我往哪兒打,又不至於造成重傷。


 


我嫌棄地用酒精擦手,地上的男人像爛泥一樣,褲襠湿了一片。


 


我感到無比惡心,就這麼個玩意兒,讓我三分之一的人生都活在黑暗裡。


 


我無法直視他對我的影響,一想到我骨子裡流著他的血,我便連自己都厭惡起來。


 


我媽自從見我說過一句話後就一言不發,她看起來比我記憶中更瘦小幹癟了。


 


這個可惡的女人,她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用她的方式保護了我。


 


我掏錢給她請律師,幫她離婚。


 


幫她租了新房子,給了她一筆錢傍身。


 


她於我來說,更像是有血緣的陌生人。


 


我不愛她,也不恨她。


 


我離開時,她看向我的眼神欲言又止,可憐兮兮。


 


我知道她很想和我在一起,或者說她想要找機會補償我。


 


可我心中卻沒有絲毫波瀾。


 


童年一萬次沒有回應的呼喚,鑄就了我現在的鐵石心腸。


 


至於那個男人,我不會就此放過他。


 


14


 


在我有意無意地引導下,那個男人跑去借了高利貸。


 


他回歸紙醉金迷的生活。


 


海市蜃樓,浮華一夢。


 


他短暫忘記了,寵愛他的媽媽和忍讓他的妻子已經離他遠去。


 


夢總有醒的時候,催債的找上他,留了他一根手指。


 


他為了保住自己的手,不得不再次借貸,以貸養貸。


 


債務以倍數增長,連他自己一直舍不得動的房子都沒留下。


 


在他流浪街頭快S掉的時候,有人救了他。


 


沒錯,是我安排的。


 


S簡直太便宜他了,對他來說,活著才是痛苦的。


 


曾經像公雞一樣趾高氣揚的人變成了討人嫌的流浪漢,比流浪狗生活得還要慘。


 


餓了他隻能翻垃圾桶,撿別人吃剩的外賣和超市的爛菜葉。


 


他抱住路過的女孩叫老婆,把人家的魂都嚇飛了。


 


女孩報了警,經鑑定,他已經精神失常,被強制送到了精神病院。


 


就此,我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任他在舊時光裡發爛發臭好了。


 


網上說。


 


「童年的傷疤要用一生治愈。」


 


我看見嗤之以鼻,我評論道。


 


「童年的傷疤用一生都無法治愈。」


 


我以為我將會以一個自私、孤獨、冷血的姿態直至S亡。


 


命運的神奇之處在於,它總是讓人行至山窮水盡,而後又叫人絕處逢生。


 


15


 


我回到公司,遇見了一個討人嫌的女孩。


 


她是新來的,融入新環境本就不易,可無論男女同事,都極其討厭她。


 


在工作匯報時,她爭著表現搶了同組男同事的發言。


 


公司派發下午茶,她總是比別人多拿一份。


 


她把想表現的心思都放在腦門上,任誰都能看得出來。


 


我在她身上看見了骨子裡的自卑和對錢權的渴望。


 


也仿佛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我像 Nicole 栽培我那樣,提點她,將她帶在身邊。


 


所幸,她是個值得栽培的人。


 


她很快成長起來,像我期望的那樣。


 


這過程中不乏其他同事有意見,認為我偏心,喜歡狗腿子。


 


我自認不曾在資源上向她傾斜,也不過是傳授她一些成長的經驗罷了。


 


我離職那天,她請我吃飯。


 


喝到七分醉時,她哭著說。


 


「陳姐,謝謝你。你走了,就再也沒人把我當朋友了。」


 


我說。「職場上沒有朋友,我從沒把你當朋友。」


 


她愣住了。「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說。「因為我信奉能量守恆。社會給予我的,終有一天我會以其他方式回饋給社會。我在初出社會時受到前輩的幫助,於是我也像她一樣罷了。」


 


她沉默良久,眼神清醒了許多。


 


「我明白了。」


 


她仍舊忍不住和我親近,信任我。和我講了許多小時候的經歷,還有她那些小毛病的由來。


 


她也曾是一個不幸福的小孩。


 


最後,鐵石心腸.陳醉打破了她流露出的脆弱。


 


我說。


 


「傻子,別給任何人揭你傷疤的機會,包括我。」


 


嘴上雖說著狠話,但女孩的信任和依賴讓我的心髒升溫。


 


可這時候,我仍然做不到敞開心扉。


 


直至遇見程燃。


 


16


 


我辭職後居家養老。


 


消費在極端中找到平衡,過上了低物欲的生活。


 


我會在晚上去超市掃貨,買到便宜新鮮的特價商品。


 


一場狗血的邂逅,我拿到我心儀的特價榴蓮時,榴蓮上多出另一隻手。


 


我抬眼一看,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生。


 


我用眼神示意他松手,他揪得更緊了。


 


我說。


 


「大哥,這是我先拿到的。」


 


結果這哥腦子不正常,東張西望看了看道。


 


「攝像頭在哪?你不會是想蹭我熱度吧?」


 


我一見他這精神狀態,扔下榴蓮就走了,他被榴蓮扎的「啊」了一聲。


 


回到家,又在家門口碰見他。


 


他活像見了鬼,非說我跟蹤他。


 


我心想有病,好好的男生,看著像網上說的老嫂子。


 


當著他的面,我解開指紋鎖回家。


 


這是一梯兩戶的大平層,誰說隻有他能來的。


 


晚上他敲開我家的門,送來了兩大塊榴蓮,並誠懇道歉。


 


「我就說看這榴蓮屁股就知道是來報恩的,那個,晚上的事,對不起。」


 


「哦, 沒關系。


 


「你為什麼總是苦著一張臉,是生性不愛笑嗎?」


 


我說。


 


「越界了朋友。」


 


我沒想到我們真的成為了朋友。


 


我倆本無緣, 全靠他冒犯。


 


後來我問他為啥這樣,他說他太孤獨了,隻想找個說得上話的人。


 


他說。


 


「我一見你生人勿近的氣質, 當時決定,是你了我的朋友。」


 


我問。「你是 gay 嗎?」


 


他思索了一下,一臉嚴肅回答。「不完全是。」


 


程燃說,他覺得他天生就是個女孩兒。


 


17


 


程燃在很小的時候就有了性別意識,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身體裡住著一個女孩。


 


他說他的偶像是舞蹈家金星老師, 他欽佩她的勇敢, 羨慕她有支持理解她的家人。


 


小時候,父母發現他有些陰柔,逼迫他在大庭廣眾脫衣服,以此『鍛煉』他的陽剛之氣。


 


他爸媽引誘他說出真實想法後, 罵他惡心。


 


他奶奶更是拉著他跪在祖宗牌位前哭天搶地說老程家要斷子絕孫了。


 


後來,他的家人想了各種辦法修理他。


 


又是請道士畫符水給他喝, 又是幾天幾夜不讓他睡覺,說要把他身體裡的女鬼逼走。


 


他被家裡人折騰個半S不活。


 


為了活命, 他學會偽裝。


 


直到上高中, 他忍不住買了一件女孩的胸衣, 偷偷藏在房間裡,小小地滿足自己不切實際的妄想。


 


結果被他媽媽發現了。


 


他像往常一樣放學回家, 等待他的是一群陌生男人,將他強行綁走。


 


他媽還狀似心疼地別開眼說。


 


「燃燃, 媽這都是為你好,你在裡面好好學習,總能改過來的。」


 


被關進「戒同所」,他遭遇了非人的對待, 九S一生才從裡面出來。


 


他爸媽看著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兒子被愧疚淹沒,終於放手不再管。


 


「你爸他還小,咱們得讓著他。」


 


「-可」與他的經歷相比,我頓時覺得自己的遭遇也不算什麼了。


 


作為交換,我第一次和另一個人講起我童年的故事。


 


他講述自己的經歷, 像是一個局外人,輕描淡寫地將痛苦一帶而過。


 


可是這樣的人, 在聽到我的經歷時, 卻泣不成聲。


 


我的淚失禁好像回來了。


 


我和他抱頭痛哭,緊閉的心為對方撬開了縫隙。


 


18


 


他第一次來我家, 被一整牆的玩具驚呆了。


 


他說。


 


「陳醉,你多大個人,還買這麼多幼稚的玩具。」


 


「這些不是給我自己買的。」


 


我自從經濟寬裕,就喜歡收集這些玩具, 有遊戲機、悠悠球、陀螺、洋娃娃……還有手辦和樂高, 全新地擺在櫃子裡。


 


「那是給誰買的?」


 


我歪在沙發上想了半晌。


 


「給酒酒小朋友,一個愛躲在被子裡哭的小女孩。」


 


他眨了眨眼說。


 


「切,我有一個朋友說他有點想玩兒。」


 


我說。


 


「玩吧,我替酒酒答應他了。」


 


兩個年近 30 的成年人坐在地毯上玩了一整天的芭比娃娃過家家——


 


如果有人看見我倆這樣, 想必會大笑我們心智不成熟。


 


可是你看,每一個讓人費解的行為背後,都藏著一段你不曾經歷過的人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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