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嘴上說著回家,卻因羞於出現在父母面前,用卡裡的餘額定了個酒店暫時住著。


為了維持生活,我重新接起了線上活動翻譯的工作。


 


凌晨一點,我抱著電腦給女兒衝奶粉。


 


銀行卡突然收到了二十萬的轉賬。


 


和轉賬短信一起出現在手機屏幕的,還有媽媽的聊天彈窗:


 


【做夢夢見你想買新衣服,你爸不知道,放心用。】


 


我鼻尖一酸,模糊了視線。


 


8


 


我消失的這半個月,陸以川找我快找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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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昔日許久未聯系的校園好友都發信息明裡暗裡的來勸解。


 


老何給我發來一段視頻,


 


陸以川坐在公司沙發上,煙霧繚繞,酒瓶灑了一地。


 


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我哼笑一聲,反手拉黑了老何。


 


男人在某些時刻總是惺惺相惜,最後的報應卻要女人來買單。


 


律師得知這是一起出軌離婚後,嫻熟地陪我走流程:


 


「男方不同意離婚的話,你可以起訴。隻是這樣下來,你耗費的時間會增加很多。」


 


「大部分妻子在拉扯的這段時間會後悔撤訴,你想好了嗎?」


 


律師在得到我三次明確的答復後,依然再三提醒。


 


我一次又一次的回答:「我確定。」


 


一次比一次更堅定。


 


戒斷最好的方式就是反復的惡心自己,遠離熟悉環境。


 


沒有見面的這半個月,曾經那個在校園意氣風發的少年在我心中徹底S去。


 


他褪去身上所有我給予的光芒,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響起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提示。


 


我接起電話,熟悉的聲音驗證了我心裡的猜想。


 


陸以川在手機那頭聲音疲憊:


 


「我同意離婚的話,你願意見我嗎?」


 


9


 


地址約在學校周邊的一家五星級餐廳。


 


談戀愛時,陸以川用兼職一個月的錢在這裡訂了一頓情人節套餐。


 


然而大堂經理在見到我的那一刻就嫻熟的將我們領進了 VIP 包廂。


 


那時二十一歲的陸以川在包廂裡局促臉紅卻捧出了滿腔真誠愛意。


 


我推開包廂門。


 


如今三十歲的陸以川已經成了這裡的黑卡會員。


 


他在包廂裡嫻熟地點餐。


 


見我進來,布滿疲態的眼神中才蕩出一絲動容:


 


「小禾……」


 


我拿出離婚協議書和筆推在他面前:


 


「希望你說到做到,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陸以川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反問:「浪費?」


 


「在你們姜家人眼裡,跟我這種人相處都是浪費時間吧?」


 


「姜禾,你什麼時候願意低下頭來看看我?」


 


「從我在學校追你,再到和你結婚,你永遠都是那麼高高在上!」


 


「你跟你爸一樣,從來沒把我放在眼裡。」


 


我不怒反笑:


 


「這就是你出軌的理由?」


 


「是!」陸以川毫不猶豫:


 


「北北從來不會要求我做什麼,我給什麼她都接著。她說隻要是我給的,她都開心。」


 


「她不會在我打遊戲的時候訓斥我,更不會插手我的項目進度。」


 


「可是跟你在一起,我要成功,要出人頭地,還要當一個負責的父親和丈夫。我太累了。」


 


相比起陸以川,我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這些都是當初你親口承諾的,現在反倒成了我逼你的。」


 


「如果往我身上甩鍋能讓你把字籤了的話,那請隨意。」


 


陸以川胸腔不受控制地劇烈起伏,他拿起桌上的筆,看也不看的籤下字按了手印。


 


我收好屬於自己的那份合同,起身離開。


 


陸以川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北北懷孕了。」


 


我頭也不回,一心隻想走自己的大道。


 


10


 


陸以川很自覺地給了我一筆賠償金,甚至還額外將一套市值一百五十萬的房子轉在我的名下。


 


蘇北北並不服氣,領離婚證那天,她坐在陸以川寶馬車的副駕駛上,目露鄙夷地告訴我:


 


「這是我家以川施舍給你的,他現在再也不用抬頭看你了。」


 


我看著她稚嫩的臉龐嗤笑出聲:


 


「你也知道他配不上我啊。」


 


「你!」蘇北北氣得語塞。


 


陸以川上車的門摔得很響:


 


「姜禾,我真討厭你身上這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我扭頭上車,絲毫不在意。


 


賠償金和房子照單全收。


 


凡是到我手中的,皆是我應得的。


 


我一身放松的在馬路上行駛,車子開到酒店樓下,我才發現。


 


我自以為瞞的很好的事情其實早已被父母知曉。


 


家裡的管家在酒店大堂張羅著搬運行李上車。


 


爸媽則坐在大堂沙發,見我走進來,媽媽邁著步子走來抓住我的手左右張望,


 


眼裡滿是心疼:


 


「怎麼瘦了一大圈?我跟你爸說了,讓我來教訓陸以川那個臭小子!你爸非得攔著!」


 


我媽說著回頭瞥了爸爸一眼。


 


爸爸佯裝隨意地端起茶回應:


 


「她都這麼大人了,這種事能自己解決好。」


 


「再大也是我女兒!」


 


媽媽的聲音裡已經有了幾分哭腔:


 


「為了女兒能過得好一點,你當初不也給陸以川那小子偷偷投資了五十萬。」


 


「好了好了,你提這個幹嘛?」我爸趕緊起身打斷,從月嫂手中接過我女兒,取下手腕的佛珠逗懷裡的小孫女。


 


我看著眼前慈愛的畫面,緊緊抿著唇,竭力抑制住哭聲。


 


媽媽敏銳地察覺到我的變化,趕緊轉移話題:


 


「給我們家小孫女辦好改名手續,該把滿月宴補上咯。」


 


我點頭贊同,心裡慶幸的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拿了一套房。


 


虧了這五十萬,我才是真難過的睡不著啊。


 


11


 


一個月後,姜一諾小朋友的滿月宴在我們自家的度假酒店舉行。


 


媽媽在賓客中談笑,我久久沒看見爸爸的身影。


 


在助理的帶領下來到地下車庫,才看見了老何帶著禮物躬著腰正說著什麼。


 


他手SS地摁住車窗,企圖讓我爸多在車內後座停留一會兒。


 


老何餘光瞥見了我的身影,如同見到救命稻草一般。


 


待我走近,幾乎要哭出聲來:


 


「小陸那個工作室有好幾個合同都撤走了,姜禾,你就行行好,幫我說兩句話。」


 


我雙手盤在胸前:「合同撤走跟我們家有什麼關系?」


 


老何愁眉苦臉:「姜禾,禾姐,我錯了,我當初就不該答應陸以川瞞你。」


 


「姜總當年偷偷投了五十萬給陸以川,這事傳到別人耳朵裡。人人都上趕著跟陸以川合作,我利欲燻心,想跟著他賺錢。」


 


「結果後來,他打著姜總女婿的名號做生意,做陰陽合同在中間坑錢,再加上姜總不待見他,那些老板慢慢地都把合同撤了。自從你們離婚後,撤銷合作的人越來越多。我的錢全砸在裡面了!」


 


我低頭看向我爸:「真的?」


 


他微微皺眉,不否認算是承認了。


 


老何見我現在還不知情,趕緊彎腰對著我爸道歉:「姜總,我不是故意把這事說出來的,您就開開金口,幫幫我們。」


 


「當初離婚前我就勸過陸以川,可他偏認定那些老板是衝著他的能力去的。我沒有別的請求,我就想讓那些老板把現有的合同定下來。我老婆二胎馬上要生了,我真的沒辦法面臨那麼多負債。」


 


老何說著說著,幾乎要跪下來。


 


爸爸抬頭看了我一眼,把決定權交給了我。


 


我嘆了口氣:「和陸以川合作的時候,你就該做好承擔後果的打算。」


 


老何明白了我的意思,一瞬間像是被抽空一般。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目無神。


 


我拿出其中一個老板的電話:「他曾經提過很看好你的工作能力,如果你想挽回的話,就自己約他好好談談吧。」


 


老何的眼睛重新閃出光,他拍拍屁股起身,記下電話號碼連連道謝。


 


待他走後,我爸從車上下來:


 


「你還是心軟。」


 


「我是為了他的老婆孩子。」


 


我低聲解釋道。


 


我爸微微點頭:「做事留一線。」


 


談話間,我們從電梯走出,蘇北北手捧著小腹在宴席場上東奔西走。


 


她穿著孕婦裙拖鞋,在人群中十分突兀。


 


保安在後方追逐,見她是孕婦又不敢輕易抓住。


 


直到蘇北北與我四目相對,直衝衝地跑過來,兩個保安連忙牽制住她的雙手。


 


蘇北北右側的頭發在掙扎中散落下來。


 


才一月不見,那個嬌俏的女孩竟然能如此狼狽。


 


她衝著我大喊:


 


「姜禾!陸以川是不是躲在你這了?!」


 


我了然於心,想讓保安把她帶進私人包廂保留體面。


 


誰知蘇北北甩開保安的手,抱著凳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陸以川,你這個膽小鬼!說好的要帶我去領證,要跟我結婚的!」


 


「為什麼臨陣脫逃!你是不是來找這個賤人了,你給我出來!」


 


蘇北北話剛說完,在場所有人臉色鐵青。


 


我走上前,提起桌上的冰水直直潑在了蘇北北臉上:


 


「你有點太不識抬舉了。」


 


那水從她的發絲滴到地毯上,我爸媽的臉色才微微緩和一點。


 


蘇北北也收斂了幾分,隻敢緊捏著手抬頭與我怒視相對:


 


「你們都離婚了,你能不能放過陸以川?」


 


我徹底不耐煩:「是你們,不要來煩我。」


 


「你和陸以川,能不能徹底滾出我的世界?」


 


蘇北北似乎沒有聽進去,視線看向我身後,瞳孔亮起來,


 


撐著凳子起身朝我身後走去:


 


「以川!我就知道你在這!」


 


我轉過身,幾乎沒有認出陸以川。


 


他消瘦了一大圈,即使身著料子極好的西裝也無法撐起它的氣勢。


 


眉眼邊凹陷了一大圈,顯然,他也聽見了我剛才說的那句話。


 


陸以川怔在原地,呆望了我幾眼。


 


直到蘇北北走到他身邊,搖晃手臂。


 


陸以川才回過神來,牽強的扯動嘴角,揚起一絲苦澀又歉意的微笑:


 


「我隻是想來看看女兒。」


 


我爸擺手:「不必了,離婚的時候就寫好的,我孫女不需要你的撫養費,也不需要你這樣一個父親。」


 


蘇北北不願意在這裡再多待一刻,她再次掰過陸以川的頭:


 


「你這是什麼眼神?你很舍不得姜禾嗎?」


 


「是你親口說的,沒有她你也能過得很好。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陸以川強硬地別過臉,他朝著我們一一低頭:


 


「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


 


隨後拉著蘇北北轉身離去,


 


隻留下一個被皮鞋拖得千斤般沉重的背影。


 


番外:陸以川


 


1


 


從女兒的滿月宴離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姜禾。


 


她在我的記憶裡永遠停留在了身穿一襲紅色禮裙,妝容精致又華麗的模樣。


 


我仿佛回到了姜禾答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身邊的兄弟都感慨我好福氣的場景。


 


那時的我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舍友拉著我點進姜禾的朋友圈,他指著姜禾手腕上那條手鏈:


 


「這條手鏈, 三萬九。」


 


三萬九,是我一年的生活費。


 


我努力想配得上姜禾, 這一努力, 就是七年。


 


即使她不顧父母反對嫁給了我。


 


即使她為我生了一個孩子。


 


可我依然覺得, 我和姜禾之間隔著一堵透明的牆。


 


直到我遇見蘇北北。


 


她看見了我的才華, 會因為我一個觀點而驚喜。


 


在她面前,我才能感覺到自己像個男人一樣有擔當。


 


老何勸我不要被新鮮感吸引。


 


我口頭答應, 手卻情不自禁回著蘇北北的消息。


 


久而久之,我們也為這事吵了幾架。


 


他說我沒了姜家什麼都不是, 根本撈不到這麼好的資源。


 


我怒上心頭,這些項目都是我親力親為,怎麼又全部歸功於姜家了?


 


這個世界上, 隻有一個人真心誠意地肯定我的付出。


 


就是蘇北北。


 


蘇北北知道我有妻子, 她說無所謂。


 


這份無所謂沒有持續多久, 蘇北北試圖取代姜禾的位置。


 


我徹夜未眠。


 


我離不開姜禾, 又貪戀蘇北北帶給我的快樂。


 


這場鬧劇到最後, 是姜禾做出的結局。


 


她走的幹脆利落, 仿佛從來沒有愛過。


 


我更生氣了。


 


氣她如我心裡想的一樣, 冷漠,無情。


 


恰巧此時, 蘇北北告訴我她懷孕了。


 


2


 


我並不是很想要蘇北北肚中的那個孩子,


 


說給姜禾聽,隻是為了讓她生氣。


 


她頭也不回, 隻關注我有沒有籤字。


 


離婚後的生活沒有想象中那麼解氣, 姜禾真的走了。


 


她沒有質問蘇北北懷孕的事情,


 


甚至不願意跟我交流財產分割,全程讓律師代理。


 


反倒是蘇北北,開始變得像個瘋子。


 


她纏著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換成情侶的,要求出席我所有的活動場合。


 


被我拒絕後,蘇北北偷偷在我手機上裝了定位。


 


我跟老何說這太讓人窒息了,老何低頭沉默嘆氣。


 


我們最近忙著跟各大公司談判,蘇北北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


 


我企圖逃離, 寧願坐在路邊攤也不願意回家。


 


和姜禾離婚後的第三周,我在家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準備紅酒點上蠟燭,


 


試圖勸蘇北北把孩子打掉, 她從滿眼期待到崩潰大喊。


 


還從包裡拿出戶口本說要跟我結婚。


 


我才知道, 她以為今天的我準備向她求婚。


 


我怔在原地,對這樣的哭鬧感到頭疼。


 


恍惚間,我好像看見了二十五歲的姜禾。


 


她坐在餐桌對面, 捂嘴看著我遞上的戒指。


 


笑著說我願意。


 


3


 


從滿月宴回來後, 蘇北北流產了。


 


她坐在副駕駛哭鬧,雙腿間的血流出來。


 


陸以川從隔壁書房赤腳跑來,熟練地抽出紙巾拍S蟲子,將我摟在懷裡輕拍著背細聲安撫。


 


「作我」我陪護了一周, 蘇北北一句話都沒說。


 


她躺在病床上, 哭了笑, 笑了哭。


 


最後一天,蘇北北清空家裡的行李,走了。


 


隻留下一張紙條:


 


【我和孩子都隻是這場鬧劇的犧牲品。】


 


【如果可以, 我希望從來沒遇見過你。我想姜禾也是一樣。】


 


我憤怒地撕碎了這張紙條。


 


眼睜睜看著帶著【姜禾】兩個字的碎片在風中打了圈飄到了窗外。


 


那張碎片,我找了一個下午也沒有找到。


 


從烈日到夜幕。


 


我終究還是,徹底失去她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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