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家都說,我定是上輩子積了大功德,這輩子才能嫁給餘明安。


 


大家卻不知,許我「隻此一人,白首不離」的夫君,多年來一直養著外室,還有了孩子。


 


母親曾告訴我,變了的心,棄了便好,不可強求。


 


眼見著我的夫君同旁人一起掛了象徵姻緣的同心結,我決定聽母親的。


 


1


 


清溪寺下有一棵很有名的姻緣樹。據說有情的男女去許願,可以保佑兩人白頭偕老,心想事成。


 


曾經,我和餘明安也拜過。


 


誓言猶在耳畔,我以為我們真的會白頭到老,沒想到說好的一輩子,居然隻有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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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去寺中還願,還未走近,就看到我的夫君同別的女子在一起,言笑晏晏、郎情妾意的樣子,引來不少路人側目。


 


從清溪寺回來,腦子裡的畫面依舊揮之不去,心裡那種悶悶的感覺越來越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歲歲,怎麼了,可是哪裡又不舒服?」餘明安風風火火地走到我身邊,一如往常,臉上關切的神情依舊,半點看不出變心的樣子。


 


一股不熟悉的香粉味直衝鼻息,不用想也知道來自哪裡。


 


「無事。」我悄然錯開他湊過來的身子,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辛酸再次湧上心頭,我很想現在就和餘明安攤牌,問他為什麼才短短的六年,就忘了當初的承諾?為什麼他有了旁人,還能這般若無其事地和我說話?


 


可是我不能,我要了斷,要離開,也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


 


三日後,就是不錯的日子。


 


「壽宴的事情,不用太操勞,安排妥帖的下人去辦。」餘明安沒有注意我的冷淡,端的依舊是一副好夫君的模樣。


 


「我知道的。」我說,隨即又試探地開口:「今日去清溪寺還願,還求了籤,上上籤呢。」


 


聽到清溪寺,餘明安的神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隨即就恢復了平靜,含糊地說了幾句不痛不痒的話,就離開了。


 


我看出了他有些許的愧疚和慌張,可惜並不多,一晃即逝。


 


望著他的背影,難過的心情再次湧上心頭,如果他可以坦白,或者同我解釋清楚,我或許可以原諒。


 


可惜,他沒有給自己機會,也沒有給我機會。


 


2


 


我從未想過餘明安會有別人。


 


我的母親同餘明安的母親是手帕交,她們同一年嫁給富商和大將軍,又同一年生下我和餘明安。


 


母親說,我性格太過沉悶,隻有和餘明安在一塊兒的時候才有幾分活潑氣;餘明安的母親則說,餘明安太過於鬧騰,和我在一起時,能省心一些。


 


本著互補的好處,從小,我的父親常年行商在外,他的父親常年打仗也不在家的時候,我們的母親便搬到一處住。我和餘明安成了時刻相伴的青梅竹馬。


 


待到成年,自然而然有了結親的意思。


 


世人都覺得,商戶之女嫁給將軍之子,是高攀。他們不知,每年打仗的軍需物資,有一半出自我家。皇上有意為我家賜爵,父親拒絕了,不過每年依舊會將半副身家捐出,支援邊疆戰事,充盈國庫。


 


成親時,餘明安說,今生隻我一人,絕不納二色。


 


因著這一承諾,我成了上京人人豔羨的小娘子,餘明安也成了眾多姑娘望而不得的如意郎君。


 


這些年,餘明安的確在踐行著自己的承諾。


 


雖然他常年徵戰在外,但隻要在家的日子,總是事事以我為先。


 


他從不將我拘束在閨中,我不喜歡的事情,隻要說過便不再做;我喜歡的事情,縱然冒著被公婆責罰的風險也陪我完成。


 


他可以跑遍上京,隻為找到我喜歡吃的糕點;可以早早地去店門口排隊,隻為搶到我喜歡的胭脂。


 


可惜啊,再重的承諾,在現實面前,也是如此不堪一擊。他為我做了許多,卻也不耽誤他有了旁人,還有了孩子。


 


3


 


第一次懷疑餘明安有旁人,是一個月前,我生辰那天。


 


說好了陪我過生辰,我等到深夜都沒見到他的人。


 


往日他有事總會捎信回來,這次卻沒有。怕他出意外,遣人在外找了一夜,也擔心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天色大亮時,我想親自出門尋找,走到門口,正好遇到回府的餘明安。


 


他見到我略顯驚訝,隨即便顯出幾分愧色。


 


我當時見他無恙,懸著的心放下了,也沒有想太多。直到他擁著我進府,為我補上了生辰禮物,我心中才升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我從來不用香粉,他卻送了我香粉。


 


這種味道,我在他身上聞到過很多次,雖然很淡很淡,淡到足以讓人忽略,我還是在打開香粉盒的第一時間就確定了是同一種。


 


他在官場與人相交,難免要應酬,難免出入各種場合,我知他潔身自好,縱然衣服上染上些許脂粉味我也從未疑心過他。


 


可是,多次是同一種味道,生辰忘了陪我,禮物也是從未有過的敷衍選擇,這些加在一起,就不能不讓人多想了。


 


更何況,前一日,我上街時時遇到一位小娘子,她身上就是這樣的香味。


 


按理上街遇到擦香粉的小娘子並不奇怪,怪就怪在路很寬,那位小娘子卻偏偏繞路撞在了我的身上。


 


當時並未多想,現在想來,哪有那麼多巧合呢。


 


心裡埋下了疑惑的種子,自然就要求證。當日,我便找了人去打聽消息。


 


餘明安做得並不隱蔽,奈何我從未疑心過他,也有沒有關注。現下一問,便全知道了。


 


那女子,名叫春柳,是婆母的人,餘明安第一年去邊關就送去了。婆母說邊關兇險,怕有什麼不測,無法為餘家留下香火,於是做主為餘明安納了妾。


 


這些年,但凡餘明安在邊疆,都是春柳陪著。半年前,戰事停歇,邊關無仗可打,春柳自然就一同回來了。


 


回來後,婆母本是想讓春柳直接入府的,餘明安不許,便將人安排在外面。


 


一時間,我想到了餘明安經常晚歸甚至不回府的那些天,他到底是在忙公務,還是去了別處?


 


每當他回來很晚時我都貼心地為他準備夜宵,每當他「公務繁忙」一連幾天不回府時我還提醒他注意身體。現在想來,真是笑話,他何須我提醒?


 


4


 


剛知道有另外一個人存在時,我的心髒好似被挖掉一塊,疼痛傳遍了四肢百骸,有些承受不住。


 


我想第一時間去找餘明安問清楚,想質問他為什麼不遵守誓言,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可在我聽到他們還有孩子時,我居然覺得可笑。


 


誓言算得了什麼?承諾又有幾兩重?哪有實實在在的香火重要?


 


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想清楚了為什麼婆母那麼重視子嗣的人,從來不催我生孩子;為什麼餘明安聽我說,想要孩子時,隻說不忍心我受苦,可以不要孩子。


 


原來不是不要,是已經有了,還是兒女雙全,女兒四歲,兒子兩歲。


 


「嘔……」聽到丫鬟講到此處,我忍不住嘔出聲來。


 


我原以為餘明安是一時糊塗才有了孩子,沒想到我一開始就是被騙的那個人。


 


更沒想到婆母看著我長大,對我極好,她居然在我剛成婚的時候就捅了我一刀。


 


如果我不發現,他們打算什麼時候和我攤牌呢?


 


既然他們不主動,那就由我來說吧。


 


5


 


今日是婆母的五十大壽,熱鬧非凡。趁著這樣的大日子,接回將軍府流落在外的骨肉,不知道婆母和夫君會不會誇我「賢惠」。


 


宴席開始,高朋滿座。婆母坐在上首,我和餘明安接待眾人。


 


眾人皆道我和餘明安恩愛如初,羨煞旁人。隻有我自己知道,此刻的我是如何的絕望。


 


觥籌交錯間,我打斷了祥和喧鬧的氣氛,站起身來,朝著眾人說道:「今日不僅是老夫人五十大壽,還是將軍的大日子。」說話間,我示意丫鬟將人領了進來。


 


一個懷著身孕的年輕夫人,一個四歲的小女孩,一個兩歲的小男孩。


 


當初在清溪寺遠遠看到那個倩影,隻覺得窈窕柔弱,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如今人就在眼前,細細瞧去,更覺得是個美人,明眸皓齒,膚若凝脂,是叫男人難以抵御的容貌。小孩也生得唇紅齒白,雖然年紀尚小,也看得出和餘明安有幾分相似。


 


「眾人莫要見怪,這是將軍的妾室,名叫春柳。」


 


「當年將軍初上戰場,婆母做主為將軍納了妾。將軍在外徵戰的這些年,就是春柳陪在將軍身邊照顧的。這一兒一女也是將軍的骨肉。」


 


「春柳為將軍綿延子嗣,如今又有了身孕,不好一直在外面,我今日便做主將人接了回來。」


 


我一面說,一面朝婆母和餘明安看去。


 


我的婆母,顯然沒有料到我今日的這一出,臉色從慌張到驚訝,到如今的欣慰,顯然是很滿意我的做法。


 


餘明安的臉色也差不多如此,慌張,驚訝,慶幸。


 


賓客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從鴉雀無聲到不知道誰說了第一句恭喜,然後就是此起彼伏的恭喜之聲,擋住了餘明安朝我走來的腳步。


 


宴席又恢復了喧鬧,餘明安擁著春柳和孩子,接受了眾人的祝福。


 


隻有一部分夫人,看向我的眼神似同情,又似尷尬。我並不介意,再次打斷氣氛,說道:「還請諸位暫且停一停,事情還未說完。」


 


聽到我的話,恭賀之聲再次消失,大廳再次恢復安靜。


 


見狀,我上前一步,走到餘明安身前,舉起一杯酒,緩緩開口:「恭喜將軍,兒女雙全。」


 


「歲歲……」餘明安好像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臉緊張想要握住我的手。


 


我閃身向後退了兩步,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四分五裂,在安靜的大廳裡顯得格外響亮。


 


「將軍可記得,當初成親時,我們不僅籤了婚書。」我盯著餘明安的眼睛,想看他是否還記得。


 


看著他的面上漸漸地染上驚恐之色,我心下暢然,他記得就好。


 


「我今早去官府做了備案。現下,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我的語氣依舊平和。


 


「不!」餘明安慌張道,「不是這樣的,歲歲,我們不和離。」


 


和離的話說出口,安靜的眾人這才又發出了絲絲聲響,顯然對如今的狀況很是不解,我也懶得解釋。


 


大庭廣眾之下,餘明安做不出什麼過分的事情,我也不想理會他的糾纏,徑直走到婆母跟前,直直地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說道:


 


「兒媳感謝婆母這些年的照拂。往年賀禮都是些俗物,是兒媳不懂事。希望今年送的這份賀禮,老夫人喜歡。日後,還請老夫人多保重,也希望老夫人不後悔當初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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