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倒是他，看到我點頭，開心地大笑，還抱著我轉了好幾個圈。

聽到我的話，母親的眼裡有幾分我看不懂的情緒，就在我還要說什麼的時候，門口傳來腳步聲，是父親、餘明安，還有徐子彥。

 

那一刻，我很是不自在，尤其是看到徐子彥之後，說不清楚原因，就好像做錯事的小孩子被大人抓包一樣的感覺。

 

他們三人的神情各不相同，餘明安嘴角的笑已經咧到臉上了，徐子彥還是平日清冷的模樣，父親，則是難得地在我面前露出了嚴肅的神色。

 

一室寂靜，無人說話，氣氛很是尷尬，還是徐子彥率先開口道：「父親，母親，可否讓我同妹妹單獨說說話？」

 

徐子彥從來隻叫我的名字，我這是第一次聽他叫我妹妹。父母和餘明安顯然也很驚訝，卻並沒有表現出來，都沒說什麼便離開了。

 

待到大廳隻有我們兩個人之後，徐子彥才悠悠地開口：「明日我要同父親出遠門了，或許……很久才能回來。」

 

「不可以不去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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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我留在家裡嗎？」

 

徐子彥眼裡瞬間有了光，亮亮的，隨即又好像想到了什麼，眼色一沉，繼續說道：「我要幫父親的忙，出去轉轉能學到更多。妹妹放心，我一定照顧好父親。」

 

我很想問他，他突然轉變稱呼讓我覺得奇怪，可又覺得不應該這樣說，便轉了話頭，說道：「那你要監督爹爹不能貪嘴，如果你管不了爹爹，就寫信給我。」

 

「好。」他眼神溫柔，好像含著萬千我不懂的內容。

 

之後，他沒再說話，我們默默地站著，誰也沒有說話，像我們剛剛認識的那會兒。見我盯著他的臉，他輕輕笑了，是之前我從未見過的，讓人莫名覺得心中一動。然而，還未待我多想，他便摸了摸我的頭，將我送回了屋。

 

第二日，父親和徐子彥沒等我，早早啟程走了。我隱隱覺得他們是在躲我，卻說不出緣由。

 

之後的一段時間，因為身邊突然少了一個人，有些不適應。後來想著他同爹爹在外面，無需我擔心，便不再多想，漸漸地，也就習慣了。

 

11

 

徐子彥很會講故事。聽他講在外這些年的事情，我新奇又向往。我纏著他講了很多，直到夜深，才被他催促著回房。

 

這一夜睡得格外安穩，到日上三竿才醒。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徐子彥，我想說，下次出門的時候帶上我，我也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奈何，我剛走出門，就見管家為難地站著。

 

「李叔，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我問道。

 

「小姐，今早餘將軍一早又來了，門房沒讓進，就一直在門口站著。」管家一臉急切，「少爺今早出門的時候見著了，現在也在門口……」

 

聽到這話，我趕忙朝門口跑去。我怕兩人打起來。

 

餘明安和徐子彥打過一架。在母親問我要嫁給誰的前一個月，兩人打得很兇，身上都掛了彩，臉上滿是抓痕，衣服也凌亂得不成樣子，甚至從破損之處還能看到身上的傷痕，一看就是下了狠手的樣子。

 

還沒到門口，就見門口傳來喧鬧之聲。餘明安和徐子彥被圍在一群人中間，顯然有要打一架的趨勢。

 

「你們在做什麼？」我怒道，隨即撥開眾人，擋在徐子彥身前，對餘明安說道，「將軍是沒什麼事情做了嗎？天天往我陳府跑？」

 

「歲歲，你護著他？你居然護著他？」餘明安面露痛色，一臉不甘，「你現在選他了嗎？這樣護著他！」

 

聽他這一吼，我這才注意到，看到兩人對上，我下意識地居然是護著徐子彥，就像餘明安先前不自覺地護住春柳一樣。

 

原來，在這段時間，我真的已經將餘明安劃出了我的生活，將他當成了外人。

 

一時間，我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可以這麼快地將心收回來，還是遺憾多年的感情就這樣消失了。

 

不想聽餘明安繼續無理取鬧，我看著他嘲諷道：「將軍要傷害我哥哥，作為妹妹我保護他有什麼錯？親疏有別，我和將軍已經沒有關系了。我想就我們現在兩家的關系，還是做陌路人的好。」

 

餘明安一愣，隨即居然笑了，似諷刺，似不甘：「歲歲，你居然為了他要和我做陌路人？你明明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我知道，歲歲你隻是吃醋了，不會不要我的。我已經把她們都送走了，他們……」

 

「餘明安，在你違背諾言的時候，就應該想到後果。你如果再如此糾纏，別怪我不客氣！」

 

我憤憤地說完，就要拽著徐子彥回府，奈何餘明安還是不放手，拽住我的另一條手臂，執拗地不讓我走，眼裡冷意森然，說道：「你當真為了他，不要我了嗎？」

 

聽到這話，我頓時覺得餘明安腦子有病。

 

徐子彥要上前，被我攔住了，我看著餘明安，笑出聲來：「餘明安，成親之前你說過什麼？你還記得嗎？」

 

「你說，此生定不負我。若負了我，就把命還給我。既然如此，把你的命給我吧。」說完，我沒給他反應的時間，拔下頭上的簪子，朝他的心口刺去。

 

我當然沒想要真刺，隻是表明我的決心而已。

 

然而，沒等簪子落下，餘明安就拽住了我的手腕，力氣之大，讓我疼得忍不住一顫，伴隨著「咔嚓」一聲，手腕脫臼了。

 

餘明安似乎這才意識到做了什麼，慌張地松開手臂，臉色慘白地想要說些什麼，嘴唇動了又動，終是什麼都沒有說，踉跄地後退幾步，滿眼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跑開了。

 

眾人散去，手臂上傳來的痛感好似一瞬間傳遍了四肢百骸，讓我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就是所謂的拿命來賠？我突然有些想笑，不知道是心痛，還是手腕痛？

 

如果用這樣的方式就能把人嚇走，先前何故糾纏那麼久？

 

12

 

徐子彥幫我處理手臂，全程都黑著臉。我知他在氣什麼，無非就是我攔著不讓他出手，最後還傷了自己。

 

我想到了餘明安會攔，沒想到他下手這麼重。手臂脫臼了不說，手臂上還留下了明顯的手印，一片青紫。

 

看著徐子彥此刻的樣子，我說不清楚是什麼心情，不由得開口道：

 

「哥哥，你會一直是我哥哥嗎？」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這樣問，愣神了片刻，說道：「如果你想，就一直是。」

 

我沒有再說話，他也一直沉默。直到處理好手臂，他才開口道：「以後有什麼打算？要不要同我一起走，四處看看？」

 

我猶豫了片刻，點頭應道：「那我們明日就走。」

 

第二日，我們沒有走成。不是因為餘明安，而是父親母親回來了。

 

我本來是想等他們下次回來再告訴他們的，奈何流言已經傳遍了四海，他們也聽到了。

 

用母親的話說，現在到處都在傳，餘將軍的外室帶著孩子鬧到了老夫人的壽宴上，將軍夫人一氣之下和離回了娘家。餘將軍挽回夫人無果，瘋了。

 

瘋了，這傳言真是離譜，餘明安哪有那麼脆弱。

 

我聽著傳聞，隻覺得可笑。就在我感嘆流言真是離譜的時候，我的前婆婆上門了。

 

與前些日子那個雍容華貴、神採奕奕的老夫人完全不同，此刻的她，疲憊不堪，面上也盡是老態，好似一下老了十多歲。

 

「歲歲，我錯了。我不該……不該把我受的罪強加給你。我以為……你會像我一樣，忍著……」

 

我不想聽她的長篇大論，打斷道：「我說過的，我不是你。」

 

「是啊，你不是我。」她發出一聲感嘆，隨即流下淚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她流淚，本想上前安慰，想著如今我們的關系，終是忍住了，就靜靜地看著她。

 

我這位婆婆，出身名門，在最好的年紀嫁給了心心念念的小將軍，本以為婚姻美滿，卻沒想到她的婆婆瞞著她給夫君送了妾室，且在妾室生了兒子之後被接回府中。

 

她憤恨、不甘，卻什麼都做不了。

 

之後的好多年，她的臉上都是愁容，直到她的婆婆去世、夫君戰S、兒子成了新的將軍，她又將妾室及其子女分出了府，臉上才再次有了笑容。

 

我沒想到，她曾經吃過的苦，她想讓我再受一遍。

 

或許，餘明安和她想的一樣，想著縱然我受了委屈也會忍一忍，他們從沒想過我會離開。

 

隻是，他們都沒有想到，我性子剛烈，不願意委屈；更沒想到，我的娘親會在婚前就要求餘明安寫了和離書。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晚晚，安兒瘋了，他自殘，身上全是傷口，說要把手臂砍下來，還說要把命還給你。我不求你回頭，我今日隻求你回去看看他吧。」

 

前婆婆說著就要跪下，我站在原地，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在我無措的時候，娘親擋在我的身前。

 

娘親說，剩下的事情交給她。

 

我沒有打聽娘親和她曾經的好友說了什麼。隻知道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將軍府的人上門來了。我們兩家成了陌生人，好似從來都沒有交集一般。

 

13

 

偶爾走在街上，還能聽到關於將軍府的傳聞。

 

聽說餘明安瘋了，拿著匕首往自己的心口刺，若不是下人攔著，就要沒命了。就是這樣，大夫一茬一茬地進府，才堪堪留住性命。

 

聽說邊疆又要起戰事了，餘明安本還在養傷，聽到消息卻奇跡地好了，立刻進宮請旨去邊疆，並且變賣了家產，打算永遠都不回來了。

 

聽說餘明安將老夫人送回了祖籍，外室和孩子沒有入族譜，不知道被送去了哪裡，總之是和將軍府沒關系。

 

我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心中沒有多大動靜，隻覺世事難料，物是人非。

 

不久之後，收到了一個包裹，餘明安寄來的。

 

我本不想打開，奈何送來的人說，隻有我親自打開，他才能交差。

 

於是，我在他的注視之下，打開了包裹。

 

包裹裡竟然不是餘明安送我的東西，而是徐子彥的。

 

自從他離家後，每月一封信，信裡並沒有寫什麼特殊的內容，除了說父親的身體狀況，就是說各地的風情，覺得說不清楚的地方，就附一張小畫解釋一番。另外還有一些各地新奇的小物件。

 

經歷了這一切，看到手中的信，想到世界之大，想到各地不同的風採，我遊歷的心更強烈了。

 

父母一致同意我出去遊歷的想法，他們說，我可以同他們一起。然而我不想打擾他們的二人時光，拒絕了。

 

我想單獨出行，他們又一致不同意。尤其是徐子彥，說既然已經答應了他一同出遊，怎麼能反悔？

 

如果沒有那些信，我是願意的，可是如今，我不想單方面享受別人的付出，而給不了回報，我不想耽誤他。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支開父母，單獨找我聊天。

 

「我曾經有過婚約。」徐子彥說。

 

這事我知道，他的婚約是自小定下的。在他家出事以後，兩家便沒了來往，前些年退了親。

 

我不知道他為何這樣說，我繼續聽著。

 

「歲歲，我知你無心再想感情之事，我也是。」

 

他也是嗎？我盯著他的眼睛，想要從他眼裡看出不一樣的東西來。

 

可惜，他沒給我機會，撇開眼，繼續說道：「以後你會遇到很多人，我也會遇到很多人。感情之事不可強求，以後會怎樣，誰也不知道。我們不必因為不必要的顧慮，放棄當下最好的選擇。」

 

好像他說得沒錯。如果我要遊歷，同他一起，是父母最放心的選擇，也是我最好的選擇。

 

我沒有當場應下，想著再思量幾天，沒想到父母沒給我這個機會。他們當夜便找了我，說，如果要到處遊歷，就跟著徐子彥，如果不接受，那便不要出門了。

 

我第一次見父母這般嚴厲地和我說話，也算是給我一個臺階下吧，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