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小事,兩人本可以託別人走一趟,偏偏要親自去,又偏偏要選在選秀之日。
歸根到底,不過就是我沒有於清歡重要罷了。
我微微揚眉,正好撞進於清歡挑釁的雙眸中。
看來,事情並不是想象中那般簡單。
隻是如今,我已許配他人,追究到底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裝作釋懷地點頭:「原來如此,看來皇室中的家教很好,若非如此,清歡妹妹可就要吃大虧了。」
於清歡訕笑:「林姐姐說笑了,是我拜託兩位皇子的,林姐姐可千萬不要遷怒他們。」
耳邊一陣勁風,伴隨著蕭逸塵和蕭逸軒的驚呼聲,我的右手就貼在於清歡的耳邊,隻差一點,我的巴掌就要落在她白玉無瑕的小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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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件小事罷了,我林梓還不至於如此小氣。」右手貼在於清歡的臉側,我微微笑開。
餘光中,我看到蕭逸塵和蕭逸軒皆長出一口氣。
5
插曲過後,我也沒了吃烤鴨的心情,徑自帶著珍珠回了林府。
府中已被皇上和太後賞賜了諸多成親需要的珍珠釵環和衣帛。
尤其是那一套紅色的嫁衣,綴滿流蘇和珍珠。
帶有鳳凰翎毛的頭面更是讓我舍不得移開視線。
不自覺感嘆一聲,若我是嫁給心愛之人,這套嫁衣定是錦上添花,現如今隻能用金貴之物來彌補我遺憾的心情了。
府外突然傳來吵鬧之聲,聽聲音又是蕭逸塵和蕭逸軒,兩人竟跟著來到了林府。
「珍珠,先收了。」
為避免節外生枝,還是莫要讓二人看見的好。
「梓兒,咱們出發吧。」蕭逸軒雀躍著衝我飛奔而來。
看到我迷茫的小臉,他皺眉:「今日不是說好了要去集市玩耍嗎?」
我怔了怔,這才想起今日是乞巧節,我們四人早就約好了要去放河燈。
據說若是在放河燈的時候許下心願,願望多半都會實現。
「你不會忘了吧?」蕭逸塵黑著臉,很是不滿。
身後跟來的於清歡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平靜回:「怎麼會?」
兩人面色這才和緩,隨後帶著我和於清歡去了上京中最為熱鬧的集市。
因著二人是皇子,不能露面,便買了兩個面具。
人潮擁擠,珍珠的體量修長,伸出雙手,把我牢牢護在懷中。
反觀其餘三人,於清歡的身邊是兩堵無論怎樣都撼動不了的人牆。
蕭逸塵神色緊張,雙手牢牢扣在於清歡的衣角處,既是君子之禮,又能恰到好處地保護她的安危。
蕭逸軒更為直接,但凡有人敢靠近他們,都會被他兇神惡煞的雙眼給嚇退。
眼前一陣霧氣,鼻頭微微發酸,這樣的場景以前是隻屬於我一個人的。
直到我們來到河邊,他們像是突然發現了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些不妥。
蕭逸軒嗫嚅著嘴唇說道:「梓兒,清歡剛剛經歷家族人的背叛,在回來之前還大病了一場,她需要我們的保護。」
蕭逸塵怕我不相信,再次強調了一遍。
我抿了抿唇,隻覺得身心疲憊,隻想快點放了河燈回家去。
轉身之時,被蕭逸塵抓到手腕。
我受驚般猛地後退一步:「蕭逸塵!你要幹什麼?」
出口才驚覺自己竟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隻見他瞪圓了雙眼,一心還在方才的事情上。
「你今日到底怎麼了?」不知為何,他心頭很是慌亂,就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悄悄流逝。
我無奈勾唇:「我真的沒事,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放完河燈,你們也好回宮。」
話落,再不顧眾人神色,拿著自己手中的河燈去了河邊。
河邊大多都是男男女女,成雙成對,隻有我孤身一人甚是扎眼。
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兩道修長的身影站在我身側。
「梓兒,我們一起。」
言罷,他們的河燈便放在另一邊,緊緊挨著我的。
我彎下腰,輕輕撥開。
站起身衝他們露出一個雲淡風輕的微笑。
「還是寬敞些,願望才好被神明聽見。」
6
蕭逸軒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手中的河燈還是緊緊挨著我的,蕭逸塵緊隨其後,獨留於清歡一人在岸邊。
我沒有理會她楚楚可憐的眼神,隻一心盯著我的河燈。
「啊!」
岸邊一聲驚呼,緊接著,身邊的兩個男人便消失不見。
「清歡,你沒事吧?」是蕭逸塵清冷的聲音,裡面帶著濃濃的擔憂。
隻見於清歡不知道怎麼竟是崴了一隻腳,此時,先於蕭逸軒到她身邊的蕭逸塵正緊緊抱著她,眼中的憐惜和心疼是那麼熟悉。
在於清歡出現之前,我曾無數次從他們眼中看到過這樣的目光。
哪怕我僅僅隻是磕破一點皮,蕭逸塵也會讓太醫院的院士親自給我開藥,為的就是不願意讓我落下一塊疤。
我自嘲地搖了搖頭,怎的又想起從前了?
面前,蕭逸塵把於清歡的褲腿翻上去,上面赫然兩個正流血的傷口,看樣子像是被某種利器所傷,不像是滑倒所致。
正沉浸在於清歡受傷的自責中,蕭逸塵和蕭逸軒自然是想不到這些。
蕭逸軒低頭輕輕吹著她裸露在外的傷口,生怕她感受到一點痛。
「沒事吧?」蕭逸軒輕聲問道。
「都是我們的錯,沒有時刻跟在你身邊。」
於清歡抬頭挑釁地看了我一眼,對著兩個男人卻帶著十分的委屈。
「二皇子不要自責,都是清歡不小心,清歡早就習慣這樣的生活了,反正也沒人會在乎,受再多的傷都無所謂的。」
「怎麼沒有?!」蕭逸塵皺眉低吼,雙手緊握成拳。
「我和逸軒會心疼的,哪怕是為了我們你也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於清歡感動得紅了眼眶,很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好笑地看著面前三人你儂我儂的場面,隻覺得無趣得很。
轉身扭頭,現在看著我的河燈都比這三人要賞心悅目。
像是要應今日的景,蕭逸塵和蕭逸軒的河燈不知何時已經遠離我的那盞,隻有我的那一盞還停留在原地,等著我。
我緩緩把它推向河中心的方向,默默低頭,在心中許下心願。
「願神明偏愛,一切從歡。」
這是第一年,我的願望中沒有了蕭逸塵和蕭逸軒。
「林梓!你為何這樣?!」
肩膀被狠狠向後扯,一陣鑽心的疼痛從後背傳來。
我皺眉回頭,撞進蕭逸軒憤恨的眼中。
「二皇子這是為何?」
我冷冷看著他,生怕於清歡痛,難道我便就該痛嗎?
他出手時,竟絲毫不顧及力道,用了七八分的力。
被我冷硬的語氣驚到,蕭逸軒身體微頓,眼圈一下子紅了。
「梓兒,你為何不等我們?以往我們都是一起放河燈的。」
他委屈得連嘴唇都在顫抖。
我嗤笑道:「為何要等你們?難道你們不過來,我要等你們一輩子?」
以前他們讓我等,我便等,讓我進宮選秀,哪怕我厭倦宮中的爾虞我詐,我也義無反顧地去了。
等來的卻是被背叛的結果,那現在,我又為何要等?
7
「可是……」蕭逸軒還想解釋。
我不耐煩地揮手:「不過就是一個河燈而已,放了便放了。」
說完,不想再和他繼續糾纏,衝著燈亮的地方走去。
身後,於清歡嬌嗔呼痛,緊接著便是兩個男人緊張的安慰聲。
我抿了抿唇,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離開。
還未走至林府門口,便看到娘親在門口翹首以盼。
待我走近,她慌張地拉著我的手快走兩步。
邊走邊囑咐:「梓兒,三皇子這會兒在府中,你快些去換了衣服。」
娘親看了眼周圍,貼在我耳邊謹慎地說道:「他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了,怕是不見到你是不會罷休的。」
三皇子蕭夜,那個瘸腿皇子?腦海中出現一雙晦暗幽深的眼眸。
我甩了甩頭,立馬前去更衣。
「臣女參見三皇子殿下。」我彎下腰,頭頂上的釵環隨之傾瀉而下,擋住我的餘光。
輪椅的轉動聲響起,緊接著便是一道沙啞低沉的聲音。
「林小姐不必多禮,起來吧。」
我微微抬頭,視線不自覺地往下,男人的雙腿被布帛蓋著,俊美的一張臉上掛著雲淡風輕的笑容。
不同於蕭逸塵的俊美和蕭逸軒的陰柔,蕭夜是介於兩者之間,此時的他眼神溫柔纏倦,一副溫潤如玉的君子做派。
但我知,他並不隻有眼前這一副面孔,身為皇家人,處於波詭雲譎的朝堂之上,還是一位瘸腿的落魄皇子,怎可能溫柔良善,隻怕都是裝的吧?
他似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嘴角微微勾了勾。
「看來本王未來的妻子很是聰慧,罷了,本王今日來是給未來妻子送點薄禮,乞巧節,該是要許願的,本王便祝本王和林小姐日後琴瑟和鳴,相知相許。」
我愣在原地,小臉「騰」地漲紅,沒想到他的願望是如此,更沒想到竟這般不知羞地說了出口。
說完,不等我如何反應,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便離開了林府。
8
當夜,於清歡並沒有回府,想來,定是住在外面的宅子了。
起初,她是住在林府的,隻不過是以丫鬟的身份待在這裡。
她手笨,不會灑掃,也不會為我梳妝,好多次都被府中的管事嬤嬤責罵。
蕭逸塵和蕭逸軒看不下去,便自作主張在府外為她置辦了宅子。
「清歡妹妹苦了大半輩子了,該是要享福的,梓兒,咱們從小錦衣玉食長大,不該如此小氣。」
蕭逸塵是這樣勸我的。
我心中隻覺得發冷,這世間,本就是如此不公平,這樣的不公平在皇宮中更是常見。
想來,或許是他與生俱來就是太子,所有的東西唾手可得,才會有如此想法吧。
黑暗中,我默默閉上雙眼。
三日之後,我穿著蕭夜送給我的嫁衣出嫁。
十裡紅妝,嗩吶聲響。
娘親和爹爹哭著送我出門。
這一天,皇上大赦天下,給出的殊榮讓所有人都驚掉下巴。
蕭夜的生母曾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所生,貴妃難產而S,而蕭夜生來便雙腿殘疾,被皇室視為不祥。
所有人都覺得皇上對他定是十分厭棄,若非這樣,怎可能十幾年不聞不問,任由他獨自在宮中鬱鬱度日,就連他的名字也和其他皇子不同?
卻沒想到在他成婚的這日,給了他如太子成婚才有的獎賞。
看來,皇上也並不是完全不在意蕭夜。
不多時,轎子停了下來,算算時辰,還沒到蕭夜的府邸。
轎門被一腳踢開。
「林梓!」蕭逸塵咬牙著,雙眼發紅,和小時候護我的那次如出一轍。
他看著我不敢置信地搖頭,口中喃喃自語:「怎會如此,你怎會嫁人?」
後面蕭逸軒撥開人群衝了過來,身上滿是和人打鬥的痕跡,衣裳破碎,嘴角掛彩。
我抬腳走出轎門,平靜地看著他們。
「不知兩位皇子竟是如此賀我新婚的。」想來,兩人這兩天定是沒有回宮,要不然怎可能不知道我要成婚的消息?
「什麼新婚?!」蕭逸塵顫聲,雙拳緊握,裡面似是抓了東西,一滴滴血水順著他的手指流至地面。
「大哥和二哥是不是逾矩了?這是我的婚禮。」
馬上的蕭夜紅色發帶飛揚,嘴角似笑非笑,倒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般耀眼奪目。
蕭逸軒冷笑:「三弟是不是忘了,林梓是我和大哥的,是你橫刀奪愛,你這樣的人也配?」
他毫不留情地指著蕭夜的雙腿,一字一句在他的傷口上撒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