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學姐你不要怪學長,要怪,就怪我一個人吧。」


 


16


能考上研究生,冉夢憶的智力是過關的。示弱,隻是她的偽裝。


 


她恰到好處地踩中了徐越青的大男子保護欲,也得到了她需要的額外關照。


 


可是她沒有想到,她這般行跡會給其他人帶來多少麻煩,甚至可能給旁人留下「女孩子科研能力差」的刻板印象。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她:「我沒什麼可說的。那就祝你的生活一直不順吧。」


 


「這樣,你的學長就會一直安慰你。」


 


冉夢憶咬著唇,眼淚掉得更急。


 

Advertisement


她求助一般地盯著徐越青:「學長,你快點幫忙解釋啊。」


 


可是徐越青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


 


對冉夢憶的做派,我很嫌棄,卻不至於傷心。


 


真正讓我難受的,是徐越青。


 


他明明知道我給他劃定的界限,也收到了我對他的提示。


 


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過了界。


 


那他就應該清楚地知道,這場分手,不再有挽回的餘地。


 


在分手後的那幾天,徐越青幾乎每天都到我這裡來。


 


要麼守在宿舍前,要麼等在我常去的食堂。圖書館、實驗樓,各處都能碰到他。


 


他手裡拎著飲料、蛋挞之類的零食。


 


小心翼翼到有些笨拙地,跟在我後面。


 


「蘊蘊,收下吧。」


 


「蘊蘊,我們聊一下,好嗎?」


 


「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們認識十幾年的歲月,你真的能舍得嗎?」


 


在我預知過的未來裡,是我把我們的往事一件一件拿出來,讓徐越青回心轉意。


 


現在是他試圖用我們的過往來打動我。


 


說完全不動容,是假的。


 


那是他的十幾年。


 


也是我的十幾年。


 


在我和他讀小學的時候,兩家人就做過鄰居,後來我家搬去另一座城市,聯系斷了。


 


直到讀高中那年,我們又遇到了彼此。


 


在我和同桌女生悄悄打聽那個穿白球衣的帥氣男生是誰,卻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時,那種心尖上綻放的悸動,我至今都記得。


 


那是我和徐越青度過的最純粹熾熱的歲月。


 


可是,最先把它們拋在腦後的,也是他啊。


 


我凝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你不覺得很荒唐嗎?」


 


「在你幫她解決電腦無法開機這種腦殘問題的時候,在你安慰她失戀的時候,在你跟她互道新年快樂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還有女朋友?」


 


「你應該是沒有想過的。」


 


「連跟我算不上朋友的溫述都發覺我更改了申請的學校,你卻直到現在還一無所知。」


 


「你的心已經向她遊移了,那麼你就應該知道,我不可能原諒你。」


 


被我指責,徐越青滿臉的慌張無措。


 


他應該知道,如果不承認這些,我是不可能原諒他的。


 


但是如果他承認,我依然不可能原諒他。


 


他嘴唇微微顫抖,仿佛下定決心似的,艱難地說:「蘊蘊,我沒有喜歡她。真的沒有。」


 


「我隻是……我們打小認識,當了十幾年朋友,又談了這麼多年戀愛。這樣的人生,今年看明年,明年看後年,然後是一輩子……也許很多人管它叫現世安穩,可我隻覺得憋悶,透不過氣。」


 


「我討厭一成不變,更討厭我的未來被規劃好,一眼看到底。」


 


「所以我才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


 


「可是我現在後悔了。」


 


「她樣樣都比不上你。」


 


家裡把徐越青保護得太好了。


 


老天給了他不錯的智力和外形,父母給了他優渥的經濟條件和無條件的愛,就連女朋友,也是青梅竹馬、感情穩固。


 


仿佛他根本不必去努力,就可以得到一切。


 


這也讓他產生了一種不甘心的錯覺。


 


他厭倦了每天一樣的重復。而恰在此時,有個人出現,打破了重復,給他帶來了新鮮感。


 


他明明知道那是一道懸崖,掉下去就會屍骨無存。


 


可是,試探著把身體向外傾斜的時候,腎上腺素飆升,會帶來無比倫比的刺激。


 


冉夢憶就是這種刺激。


 


他有了第一個冉夢憶,就有第二個冉夢憶。


 


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處理他接連不斷的刺激。


 


可他卻天真地以為,隻要他的雙腳仍然站在原地,那就不叫「背叛」。


 


想到我錯付的五年,心髒疼得難以忍受,我帶著哭腔說:「徐越青,你可不可以……握一下我的手。」


 


17


 


徐越青驚喜地過來碰我。


 


他還以為他終於打動了我。


 


但我卻隻想知道,在我選擇不原諒他的情況下,我們的未來會發生什麼。


 


我成功預知到了一年後的今天。


 


那天,我在某個講座上侃侃而談。


 


臺下座無虛席。


 


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徐越青一言不發地,默默凝視著我。


 


他的眼神裡充滿深情。


 


可是禮堂所有的燈光都聚在我身上,我怎麼可能看得到他呢?


 


真好。


 


一年後,我已經忘了他了。


 


現在我選擇分手,會傷心幾天、幾周,最多幾個月。


 


但我總會隨著時間淡忘這一切。


 


可如果我選擇原諒他,在每年的生日、每一個重要的節日、每一次開心的瞬間,我都會想起那句「新年快樂」。


 


然後怨恨自己在一年、兩年、甚至十年前,為什麼沒有毅然決然地選擇分手。


 


我抿著唇,如釋重負地,一點點地,把徐越青的手推開。


 


「別再狡辯了。說到底,你不過就是不夠愛我罷了。你覺得一生隻愛一個人,太單調,太無聊。把喜新厭舊說的這麼超凡脫俗,也改變不了你背叛我們這段感情的本質。」


 


「我可以愛你,但你不能揮霍我對你的愛。」


 


「別再來找我了。」


 


「我真的很討厭你。」


 


我承認,新鮮感會消失。


 


但是道德感和責任感不應該消失。


 


我甚至沒有奢求徐越青此生隻愛我一個人。


 


我隻是希望他在愛我的時候,不要對其他人心動。


 


但他連這點都沒有做到。


 


和我預料的一樣,徐越青見挽回我無果,尋求了外援。


 


「勸和」電話挨個兒打了過來。


 


先是叔叔說:「我已經批評過越青了,這件事情確實是他做的不對,可他隻是安慰那個女生,跟她聊聊天。你要相信他,多給他一次機會。」


 


然後是阿姨說:「我知道小姑娘家是有脾氣的,這樣,咱們兩家人坐坐下來,好好吃個飯,我們都替你批評越青,讓你出這口氣。把事情說開就沒事了,你還是我認準的兒媳。」


 


我就知道會這樣。


 


徐越青隻是跟小姑娘聊天拉手而已。我沒有把他們堵到床上,那就不叫「出軌」,那就沒什麼大不了。


 


我平靜地回復徐越青的爸媽:「多謝叔叔阿姨關心。越青很優秀,那個喜歡他的女生也很優秀,我祝他們幸福。」


 


但我爸的電話緊接著追過來。


 


「胡鬧!談了五年,談婚論嫁了,你現在分手,別人怎麼看你。」


 


「小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就算他有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都 25 了,哪有時間給你挑挑揀揀。下一個未必有小徐這麼知根知底。」


 


「你想讀博,我們不攔你,可是在京市也能讀啊。我和你叔叔阿姨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結婚的一切,你又何必舍近求遠,瞎折騰呢?」


 


我咬著唇,沒有說話。


 


記憶裡,好像我也曾聽說過這句「瞎折騰」。


 


我八歲那年,姥姥也這樣勸過媽媽。


 


她說:「孩子都這麼大了,你還鬧離婚,讓人笑掉大牙。一輩子也就短短幾十年,熬一熬,就過去了。」


 


「外面的女人隻是嘗個新鮮,他還願意回家就好。」


 


也許姥姥是對的。


 


因為沒多久,爸爸和那位女同事就斷了。


 


可是一輩子確實很長啊。從那時到現在,十七年過去了,我的媽媽,真的開心嗎?


 


我沒有忍住,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18


 


生下我以後,媽媽就做起了家庭主婦,我們的交流日漸減少,甚至到我讀研時,她已經完全聽不懂我說的那些詞匯了。


 


打小我就是她誇耀的女兒。


 


徐越青也是她喜歡的準女婿。


 


從分手到現在,媽媽一直沒給我打電話。


 


我以為她是傷心過度,埋怨我多事,不想理我。


 


可是現在,媽媽卻輕描淡寫地說:「這話你爸說的?別理他,我罵他兩頓就好了。」


 


「你擔心徐家人說闲話?笑話。誰敢說闲話,我饒不了他們。」


 


「我自己生的女兒,從小到大我一點委屈都不舍得讓你受,憑什麼談戀愛結婚了,就要受委屈?」


 


「蘊蘊,你放心大膽地走吧。天塌下來,有媽媽給你頂著。」


 


說到這裡,她話音裡已經帶上了哽咽。


 


「我當年吃過的苦,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再吃一遍。」


 


在這一瞬間,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咬著牙,說:「媽,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會比你想象之中的,更堅強,更自立。


 


我是以優秀畢業生的身份畢業的。


 


我用這幾年攢下來的獎學金請媽媽出去旅遊了一次。沒請我爸,因為他還在懊惱我失去了一段好姻緣。


 


隨他去吧,反正我不惋惜。


 


暑假剛剛過半,我就趕去南方,提前入學。


 


新導師的習慣需要適應,陌生的人際關系需要熟悉,說沒有遇到絲毫挫敗是假的,可是我仍然充滿信心。


 


因為每每觸到身邊的人,我都會發覺,一年後的今天,我過得比現在更好。


 


這就好。


 


可是另一邊,徐越青的情況卻不太好。


 


不知是因為冉夢憶的挑撥,還是什麼其他因素,徐越青和謝陽漸漸有了龃龉,甚至一度把矛盾鬧到導師那裡。


 


謝陽排除萬難,換了導師。


 


從寢室搬走那天,一向木訥穩重的謝陽, 居然動手打了徐越青。


 


「她不是東西。」


 


「你更不是。」


 


此事被添油加醋地傳開,徐越青留在原來的實驗室, 漸漸有幾分四面楚歌的意味。


 


更讓他破防的是,新學期開始,導師又收了一位師弟。


 


師弟其貌不揚, 但通過姓氏,很容易猜到他來自一個顯赫且富有的家族。哪怕家境優渥如徐越青,也絕不能比。


 


於是,仿佛是一夜之間, 冉夢憶就變成了一位知心的師姐, 溫柔又智慧, 每天圍在師弟身邊,噓寒問暖。


 


那位曾經被需要的徐師兄,很快被棄之如敝履。


 


聽說冉夢憶和師弟官宣戀情,徐越青喝了一夜的酒。


 


沒幾日, 我又在自己的學校裡見到了他。


 


我和徐越青相知多年,從未見過他這樣消沉頹廢。


 


可是, 跟我有什麼關系呢?


 


徐越青試圖上前跟我談話。


 


但卻被另外幾個學生擋住了腳步。


 


這學期我幫導師給本科生代過幾節課,反響不錯。


 


學生們將徐越青擋在身後, 嘰嘰喳喳地問我:「鍾學姐, 我能不能再問你一個問題?」


 


「上次你講的那個實驗, 我沒聽懂……」


 


「期末考試真的不能劃重點嗎?!」


 


前幾個我知無不答,面對第三個問題, 我笑吟吟地說:「不行。」


 


人類的悲喜果然不能相通。否則,近在咫尺的一群人有說有笑, 怎麼也不能讓徐越青展顏呢?


 


待我終於解答完小朋友們的問題,再回頭去看,已經找不到人影了。


 


就好像他再也不會在我的人生中留下任何痕跡一樣。


 


一年之後,我預期之中的那場講座, 如期舉行。


 


講座是在我本科母校辦的。


 


禮堂的燈光明亮且璀璨。


 


面對主持人的提問,我侃侃而談。


 


我知道徐越青是臺下數百位為我鼓掌的聽眾之一。


 


可是,舉目望去,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畫面戛然而止。


 


「(我」下臺時, 我們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


 


這是我第一次感知到我和溫述的未來。


 


我原本以為我們不會有多少交集,可是出乎意料, 我和溫述出現在同一個場景裡。


 


隻不過, 我是他的面試官之一。


 


我聽到有人在問:「之前做過什麼課題,結果怎麼樣?」


 


西裝革履的溫述把視線向我挪過來, 他說:「我和鍾蘊老師合作過。」


 


「她的每一篇文章我都讀過。」


 


「每讀一遍,都會給我新的啟發。」


 


我在溫述的眼睛裡看到了真誠。


 


還有一種勢在必得的決心。


 


就是不知道他的決心是哪一方面?


 


他如果想超越我,那他需要努力。他如果想打動我,那他需要加倍努力。


 


世界很大, 一輩子很長, 我想,我總會碰見一個眼裡都是我的人。


 


沒有也沒關系。


 


一個人有事業,有朋友,有家人, 也會很幸福。


 


我隻要知道未來的自己,每一天都比現在的狀態更好,就足夠了。


 


(全文完)


 

目錄
主編推薦
  • 天快亮時,南初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屋內沒有開燈,窗簾緊閉,漆黑一片,她撐著身子靠坐在床頭,伸手去摸床頭的煙和打火機。 “呲”一聲,黑暗中亮起火苗,很快滅了,煙霧彌散,指尖星火忽明忽滅。 南初抽著煙,眯著眼,在思考。 過一會兒,她撈起床頭的手機,飛快按下幾個字。 “我又夢見他了。” 淩晨四點半,那邊回得很快,“夢見他做什麼呢?” “做愛。”南初回。
  • "姐姐總喜歡搶我的每一任靈寵伴侶,甚至還和我分享對方的技術。 我的初戀是個青澀的小白蛇,姐姐說每次撩撥到情動時,三個都要讓她下不來床。"
  • "挑選爐鼎那日,師妹搶先抱住玄蛇化形的男人。 她摸著他的腹肌滿意地說:「師姐,蛇有雙根,你這樣的璧女恐怕無福消受呀!」"
  • "知道我不能說話後,網戀對象和我分手了。 【誰會和殘疾人談戀愛啊,多半長得也不行,還好我跑得快,這要真面基了我不得後悔死。】 他和他的朋友吐槽我,發錯了群,被我看到了。 群主直接將他禁言了,不僅如此,還發了語音懟他。 【林子大了真是什麼鳥都有,居然敢渣我直系學妹,啞巴怎麼了,啞巴吃你家大米了?】 我不由自主地腦補群主長著一張潑皮臉罵人的樣子。 直到我見到群主,我整個人都石化了。 怎麼會有人頂著這張帥臉,說出的話卻如此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