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站了一會。
「不可能、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忽然伸手抓住蘇挽星的手臂。
「這怎麼可能！」
「你明明跟我說過那枚犀角簪子是你的，你明明說你騎術很好！你明明說過！」
「我、我沒有……我何時說過……」蘇挽星痛得眼淚都落了下來。
陸時清呆若木雞。
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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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轉向我。
而我一聲嗤笑。
隻覺荒謬。
她何時說過，她定然是上一世說過。
蘇挽星的母親是個清倌兒，如何會教她騎馬。
而我的母親是將軍之女，從小便教我騎射。
陸時清認錯了人。
所以蘇挽星將錯就錯。
反正他們的感情注定不會為人所知。
陸時清也不會向別人求證。
陸時清啊陸時清。
可笑吧。
你遺憾了一輩子。
你痛苦了一輩子。
結果呢。
你上一世求而不得的那抹影子。
竟然是我。
是被你娶回家，又被你冷落，被你嫌棄，被你厭惡的我。
「挽月……」
陸時清踏前一步，想要觸碰我。
然而他沒挨到我身前，忽然被一抹高大的身影擋住了。
季琢風似笑非笑，琥珀色的眸中閃過冷冽。
「陸世子喝醉了，來人，請公子下去醒酒。」
陸時清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一句話。
蘇挽星看著他被帶下去的身影。
猶豫了一下，沒有上前。
宴會結束時，季琢風出來送我。
趁人不注意，他牽了一下我的手。
表面神色如常。
仔細一看，耳尖紅了。
「我會盡快讓母親準備，上門提親。」
「也、也不用太急。」我忽然磕巴起來。
「不行，我很急。」
等他把手放開，我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
23
回到府上時，陸時清早已在蘇府等候。
見到我們進來，他快步迎了上來。
蘇挽星羞澀地跑向他。
「時清哥哥，你怎麼……」
陸時清卻像是沒看到她，從她身邊越過，來到我面前。
「挽月，你聽我解釋。」
「我錯了，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保證，這次我一定會好好待你！」
他這話沒有掩飾。
蘇挽星聽見了，我父母姨娘聽見了，周圍僕從也聽見了。
我掃了一圈，看到他們臉上都露出震驚的神色。
面無表情道：
「滾。」
陸時清急道：
「我知道你心裡肯定有我的，否則你為何一直忍讓，為何一直想要挽回我，又為何殚精竭慮照顧孩子打理侯府呢！」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今天就跟蘇挽星退婚，重新求娶你！」
「以後我們夫妻恩愛，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他語氣中帶著誠懇，祈求，小心翼翼。
而我聽來，隻覺得惡心。
他知道。
他知道我對他的心意。
他知道我對他的付出。
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還是那麼對我。
「陸時清，我永遠，永遠，不會原諒你。」我說。
「挽月……」他還想叫我。
我回身，用力甩出一巴掌。
「啪！」
把他打懵了。
不再理會他，我轉身離開。
路過蘇挽星身邊時，她無措地看向我。
她已經被那句「退婚」打擊得大腦一片空白。
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周圍人也是跟她一樣的茫然。
先退婚又求娶，鬧著玩呢？
24
回去後，母親來找我，問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畢竟他們不知道前因後果，被陸時清一系列操作弄迷惑了。
「不是他先退的婚嗎？怎麼又求娶你？上趕著犯賤呢？」
我：……
不得不說，這兩個字總結得很到位。
但我不想跟母親聊這些。
陸時清的報應縱使讓我心情暢快，然而我更想跟母親分享我真正的喜悅。
我露出手腕，把手上的玉镯給母親看，跟她說了季琢風之事。
母親滿臉驚恐。
一再向我確認。
「你是說長公主的兒子？」
「嗯。」
「你是說那個玉面閻羅？」
「嗯。」
「你是說季琢風？」
「嗯。」
確認之後，母親天塌了。
「你、你那天不是才說對他沒有想法嗎？」
我心虛地避過她的眼。
「那我不是不知道他對我的心意嘛。」
母親神情猶豫。
「可……」
我握住母親的手。
「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我無法跟您保證季琢風，但我能跟您保證我自己。」
「我之前做了一個夢，夢裡我一直忍讓，妥協，受了很多苦，直到夢醒的那一刻我才忽然明白，我在愛慕別人的同時，首先要愛的人是我自己。」
「我不會再懼怕聲名，也不會畏懼門第。」
「母親，我是值得被愛之人，我也有能力去愛別人。」
母親因為我的一席話陷入沉思。
她呆愣良久，忽然問我：
「如果我跟你父親和離，會讓你為難嗎？」
我笑了。
「不會。」
完全不會。
25
母親似乎做了決定。
她開始不在意父親對喬姨娘的寵愛，安心拿府裡的錢為我準備嫁妝。
嗯，拿多少錢，當然是她這個主母說了算。
季琢風在百花宴第二日便請人來說媒了。
長公主親自登門，盡顯對我的重視。
她拉著我的手，有一種終於解決了大麻煩的淡淡欣慰。
「好孩子，在我們家女人的地位是高於男人的，你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我一愣。
立刻反應過來公主娶親是招贅，驸馬在府裡的地位自然比不過公主。
婆媳兩人相視一笑，眸中有了一絲心照不宣的默契。
有人得意, 自然有人失意。
陸時清一直想見我, 我不見, 他便日日守在蘇府門前。
後來他被季琢風請去詔獄一趟，他便沒再蹲守了。
不過他開始頻繁來找蘇挽星。
他想要跟蘇挽星退婚, 忠勇侯府這次說什麼也不讓。
他沒辦法, 隻能從蘇挽星這邊入手。
如果蘇挽星想要退婚, 忠勇侯府那邊也說不出什麼了。
他就跟魔怔了一般。
一有時間就來找她, 不厭其煩。
蘇挽星自然是不想退婚的。
她隻是個庶女而已, 忠勇侯府這樣好的門第她打著燈籠也找不著。
這次從天上掉下來這樣的好事, 自然牢牢抓在手裡。
而且她還覺得委屈。
這是真委屈。
她明明什麼都沒做。
前一天還對她百般呵護視若珍寶的人，怎麼第二天就變了個模樣呢？
而且還跟她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甩些莫名其妙的鍋。
她甚至懷疑陸時清被下了降頭。
還偷偷找人悄悄給他看了看。
來的是個女道姑。
道姑微微一笑，沒對離開的陸時清作評價，反而看著她。
「前世因，後世果。」
「你前世摘了別人的善因, 這一世自然要承擔她所受的惡果。」
蘇挽星莫名其妙。
26
不過蘇挽星沒有莫名其妙多久。
她很快就破防了。
隨著我的婚期將近, 我總歸是要外出挑首飾買衣服的。
一個不慎, 被陸時清遇見。
他狼狽地抓住我的衣角，小心翼翼問我能不能不要嫁給別人。
這一幕被蘇挽星看到。
自己的未婚夫對自己橫眉冷對，對別的女人百般殷勤。
她再也忍受不了。
急衝衝過來質問我, 到底跟陸時清說了什麼，為什麼他變成了這樣。
我語氣淡淡：
「我什麼都沒說, 他隻是發現了真實的你。」
蘇挽星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精彩。
我走時聽見她在我身後咬牙切齒。
「我是絕對不會把陸時清讓給你的。」
笑話。
我都有良品美玉季琢風了。
還要陸時清那個瑕疵品做什麼。
我沒放在心上。
然而過了幾日, 蘇府發生了一件大事。
蘇挽星的丫鬟早晨讓她起床時，卻發現被子裡多了一個人。
陸時清慌張地從她房間裡出來, 衣衫不整。
面對眾人環視，他明白了什麼。
憤恨地盯著屋內。
「是不是你！你給我了一杯酒！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你還有沒有廉恥！」
蘇挽星隻是哭。
委屈地哭。
心虛地哭。
得意地哭。
事已成定局。
他不想娶也得娶了。
蘇挽星的婚期甚至比我的還要往前。
因為等不了。
她和陸時清的醜事已經傳開, 瞞也瞞不住。
所以沒有排場, 沒有風光，匆匆嫁人。
27
蘇挽星成了夢寐以求的侯府世子妃。
但她看起來, 似乎並沒有太高興。
隻因陸時清對她冷淡, 對她厭惡。
她努力討好，殚精竭慮, 陸時清始終不為所動。
看到她，我仿佛在照鏡子。
鏡子裡看到了前世的我。
前世我也如她這般。
隻是我比她還多了一份體面。
陸時清也不高興。
他完全陷入了前世今生的執念當中。
明明放下就會有更好的結果。
可他放不下。
就如前世他始終在追尋那個求而不得的影子。
今生也是。
隻是前世他是得而不惜。
今生是真正的求而不得。
嗯。
我念頭通達了。
心情舒爽了。
知道他們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
我跟季琢風的婚期很快到來。
我母親給我準備了豐厚的嫁妝, 說給我撐場面，不讓長公主府瞧不起。
事實上她想多了。
結婚當天季琢風就給了我一個小箱子。
「這裡面是我名下所有的房產, 地契, 商鋪, 銀錢，已經做好了公證，都是你的, 日後我的俸祿也都給你。」
「好了夫人, 夜深了，我們就寢吧……」
「等等，我有話說。」
「床上說。」
其一，是為了與我退婚。
「「他」你倒是讓我有機會說啊！
意識的最後，我做了一場夢。
夢到幼時我母親去馬場教我騎馬。
我學得很快。
天真爛漫, 縱馬飛揚。
一個錦衣俊秀的少年來到我面前。
「你騎得很好，你是誰家的姑娘？」
恍惚間。
少年的臉與眼前之人重合。
他伏在我耳邊對我說：
「不管前世今生，我永遠愛你。」
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