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也都神色復雜看著我。
陸時清聲音幹澀開口:
「你與季指揮使有舊?」
語氣中還帶著幾分急切和怒意。
「我們有沒有舊與你有什麼相幹!」
我本不想理會他。
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
「他為什麼會替你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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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翻湧著復雜的神色,抓住我胳膊的手也不自覺用力。
我冷笑。
「世子請自重,您的未婚妻還在旁看著呢!」
陸時清一愣,觸及蘇挽星的目光,不自覺松了松。
我趁機甩開。
與陳夢姣告別後,坐上馬車回府。
上了馬車,我看向手中這個镯子。
心裡遠不如表現出來的這麼平靜。
季琢風這是……什麼意思?
隻單純想幫我?
不可能,不可能。
據我所知,季琢風可不是什麼見人受難就心生憐憫的良善之人。
我心裡比較傾向於另一個可能。
可是,為什麼呀?
回想與他接觸的點點滴滴,加上上一世,也不過兩次。
這一世,我們今天算是第一次遇見。
總不能他對我一見傾心了吧。
我甩甩頭,連忙否定了這個不靠譜的想法。
傳言中心狠手辣的指揮使,怎麼會如此純情!
絕對是不可能的。
左思右想實在想不通,我的目光又放在這個镯子上。
頓了頓,還是把它戴上了。
16
回到府上時,陸時清已經為蘇挽星另找了一輛馬車,把她送了回來。
他們一回來,陸時清便冷冷地對我道:
「說你欺負挽星你還不承認,你竟把她獨自扔在珍寶閣,自己坐著馬車走了!」
蘇挽星在他後面委委屈屈看著我。
「時清哥哥,別說了,長姐一定不是故意的。」
我一時心虛。
因為季琢風一事我心中紛亂,這次的確是把蘇挽星忘了。
不過忘歸忘,承認可絕不會承認。
「你不是在那裡嗎?我給你們創造機會單獨在一起,你該感謝我才對,怎麼責怪起我來了!」
陸時清語塞。
他今天的行為本就奇怪。
既然他認定是我故意把蘇挽星扔在那裡的,好好安慰蘇挽星便罷了。
何苦再來我這裡一趟。
這不是找罵麼。
「二位如果沒什麼事就請離開吧。」
我下了逐客令。
但陸時清不知為何,看起來不想走。
「你也要去長公主府參加百花宴對吧?」他忽然問。
我不耐煩。
「我去不去與世子何幹?世子還是把心思放在蘇挽星身上吧,畢竟她才是你拋下一切都要求娶的人。」
陸時清一滯,扭頭看到蘇挽星正眼巴巴看著他。
他心中一軟,仰起頭來,大聲道:
「挽星自然也會去百花宴,而且她定會大放光彩,驚豔全場!」
此話一出,連蘇挽星都詫異了。
而我奇怪地望向他。
心想他重生回來莫不是記糊塗了。
因為上一世。
在百花宴上大放異彩的人,分明是我。
17
百花宴當天,嬤嬤給我準備了一身藕粉色的衣裳。
我覺得不好,換了一身淡綠色的。
「會不會太素淨了?」嬤嬤問。
我沒多說。
出門碰到蘇挽星時,果然看到她穿了一身藕粉色。
嬤嬤在身後嘟囔:
「幸虧大姑娘換了衣裳,不然豈不是與二姑娘撞衫了。」
我淡笑不語。
上一世便是這樣。
我聽聞陸時清也會去長公主百花宴,為引起他的關注,特地選了一身豔麗的衣裳。
卻沒想到蘇挽星也選了同樣的顏色。
我們二人原本就有五分相像,在衣服的映襯下,兩人更像了。
當時還被旁人議論來著。
若不是我後來在長公主舉辦的騎射賽上拔得頭籌,指不定還要鬧出什麼笑話。
所以這次,我提前規避了。
馬車把我和蘇挽星載到長公主府上。
下了車,僕人引我們進入府中。
剛進門,我看到了陸時清。
他坐於高位,看到蘇挽星進來,眼前一亮。
竟親自下來接她。
我不禁想到上一世的辛酸。
上一世,我滿心歡喜想見到他,可他隻是遠遠看我一眼,就扭過頭與其他人繼續交談,甚至沒看清我長什麼樣子。
因為他心中不在意,所以我什麼樣子都無所謂。
就如他這一世。
因為在意蘇挽星,所以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給她體面。
我淡淡垂下眸。
現在想起這些並非覺得委屈,也不是不甘。
隻是覺得當時的自己太可憐了。
滿腔愛慕,給了一個不懂得珍惜的人。
他不值得。
18
我有些意興闌珊。
陸時清已經到了跟前,蘇挽星迎了上去。
我也不鹹不淡給他行了個禮。
正要轉身時,陸時清忽然拉住我。
他神色驚訝。
仿佛看到了什麼讓他難以置信的事。
以至於他脫口而出。
「這支簪子……怎麼在你這裡?」
眾人皆是一愣。
簪子?
什麼簪子?
視線轉到我頭上,是支犀角梅花鈿簪。
「這本就是我的,自然在我這裡。」
「你的?」
陸時清神色越發震驚。
他看看我,又看看蘇挽星,欲言又止。
不知道他什麼目的,我不耐,不再理會。
但轉身時,我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這種可能性讓我心頭發緊。
連呼吸都頓住了。
我猛地扭頭看向蘇挽星,她正一臉茫然。
然而……
像。
如果不是我換了衣服,我們兩個實在太像了。
她沒有犀角梅花鈿簪,我有。
但是我清楚地記得,我騎射獲得頭籌後把這支簪子給了蘇挽星。
因為她發髻沒有扎緊。
我怕她出醜,丟了蘇家的臉面,所以給她簪子把發髻固定。
我緩緩吐了口氣。
其實我一直不清楚上一世陸時清是怎樣喜歡上蘇挽星的。
我隻知道。
陸時清在百花宴上對一個姑娘驚鴻一瞥,一見傾心。
從此心中就有了她的影子。
而那個姑娘,就是蘇挽星。
可我實在想不起蘇挽星在宴會上有何出彩的表現,能讓人念念不忘。
反倒大放異彩的人,是我。
聯想到陸時清對蘇挽星莫名其妙的自信。
以及他對這個簪子的詫異。
我理所當然會有這個念頭。
如果……
如果是他認錯了人呢?
19
沒有繼續往下想。
因為長公主出來了。
她身後依然跟著季琢風。
眾人又是一陣詫異。
不為別的,因為季琢風以前可從來沒參加過什麼宴會。
哪怕百花宴就是在他府上舉辦的,他也不曾露面。
上一世他便沒出現。
最近他出現的頻率實在有點高。
宴會的目的便是交際。
長公主說了幾句場面話後,眾人三三兩兩分散開來。
蘇挽星自然是跟陸時清在一起。
隻是陸時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偶爾慌亂的目光會掃向我,一觸即開。
我看著他就煩。
正想離他遠點,眼光瞥到季琢風慢慢向我走來。
我一頓。
反射性站直了些,還摸了摸鬢角有沒有亂。
季琢風今天沒有穿他那身標志性的黑衣,而是穿了一件靛藍色外袍,看起來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矜貴。
「蘇姑娘,別來無恙。」他笑著說。
我也不自覺笑了起來,向他行禮。
「指揮使安好。」
旁人都說他心狠手辣,都懼怕他。
但我不會。
我看到他時,隻會想到那個無助的雪天。
他在我最絕望時伸過來他的手。
那是上輩子,我感到的為數不多的溫暖。
所以哪怕這一世重新開始,他什麼都不記得。
我也不會隱瞞自己對他的好感與感激。
陸時清會因為驚鴻一瞥對一個姑娘一眼萬年。
而我也會因為一次相助對一個人銘記於心。
或許,一切早已注定。
20
季琢風陪我四處逛逛,我們一邊走,一邊闲談。
我假裝不經意扯了扯自己的袖子,露出潔白的手腕。
季琢風看到我手腕上的镯子,笑意更深。
「這镯子姑娘喜歡嗎?」
「嗯,喜歡。」
「這镯子是我家傳之物。」
我一頓。
饒是早有猜測,心裡還是一緊。
想了想,我抬頭看著他:
「指揮使可會後悔?畢竟我家世不顯,門第不高,與你並不相配。」
季琢風沒有絲毫猶豫,他一眨不眨看著我。
「那又如何?」
「我心裡,希望那個人是你。」
我垂下頭。
幾乎控制不住想要哭出來。
原來被人堅定地選擇是這種感覺。
好像漫漫長路升起大霧。
陽光一出來,霧就散了。
隻剩一片明朗。
21
我跟季琢風回到宴客廳。
我們剛一進來,眾人的目光便放到我們身上,偶爾還能聽到些竊竊私語。
猜也知道大家說什麼。
無非就是季琢風這麼多年不近女色,為何會跟我這個被退婚的人走在一起。
季琢風也注意到這些目光。
他冷冷地掃周圍一眼。
嗯,安靜了。
我有點想笑。
這時長公主招招手,讓季琢風過去。
季琢風無奈,還是去了。
我對上長公主的眼神,她親切地朝我笑笑。
季琢風剛一走,陸時清便快步走過來。
他一副質問的語氣:
「你剛剛跟季琢風去哪裡了?」
對他,我當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我們去哪,用得著你管!」
陸時清一噎,卻還是冷冷地道:
「我勸你不要有什麼歪心思,季琢風這樣的門第不是你能夠得上的。」
我白他一眼,懶得搭理他。
但他卻一直對我欲言又止的神色。
想問什麼不敢問。
害怕得到與自己的認知相反的答案。
就在這時,長公主宣布舉辦騎射比賽,感興趣的王孫貴女皆可參加。
我沒動。
上一世那麼賣力是為了引起陸時清的注意。
這一世不用我表現,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人已經注意到我了。
其他人無關緊要。
陸時清卻忽然激動起來。
他走到蘇挽星的身邊,對她道:
「挽星,你快去,你定會大放異彩,拔得頭籌。」
他不知為何語氣緊張,好像等著印證什麼。
蘇挽星卻一臉茫然,她在陸時清的注視下,小心翼翼道:
「可是,我不會騎馬呀。」
22
陸時清像被雷擊中了一樣。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他忽然提高了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這裡,奇怪地看著他。
陸時清恍然未覺,他隻盯著蘇挽星。
蘇挽星顫了顫。
「我、我不會騎馬。」
陸時清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