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問呢？
兩個人在演話劇嗎？
我不打算躲著或裝作沒看見，大步上前，出現在兩人身邊。
陳慕渝看見我，向來從容不迫的人面上閃過一絲慌亂。
他故作鎮定，問我怎麼來了？
我一言不發，看向宋筱绾。
宋筱绾沒裝，笑了起來：「是我讓明歡妹妹來的。
「畢竟好久不見，我想和明歡妹妹敘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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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蹙起眉，一頭霧水。
和我敘舊？
我和她完全不認識，哪有舊可以敘？
而且，她還那麼親密地叫我。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刺激到陳慕渝，他的臉色陰沉下來，抓住我的手腕把我護在身後。
他盯著她，語氣冷得刺骨：「宋筱绾。」
隻是一個名字，但語氣裡警告意味明顯。
宋筱绾的笑容不減，嗓音陰陽怪氣：「哇，你們關系真好，兄妹情深。」
後面幾個字，她咬得格外重。
陳慕渝拉著我大步離開。
9
剛上車，陳慕渝就率先開口。
「我和她什麼都沒有。」
我被氣笑：「青梅竹馬久別重逢，拉拉扯扯演話劇，還什麼都沒有？
「昨天說是合作關系，今天就這麼親密了？」
陳慕渝面不改色：「她是神經病。」
我哽了下，第一次聽他這樣一本正經地罵人。
陳慕渝伸手奪過我的手機，熟練解鎖後打開微信，把宋筱绾拉黑後刪除。
「你別跟她接觸。」
我搶回手機，疑慮更深：「你們有什麼秘密？」
「沒有。」
不可能沒有。
與陳慕渝玩了好幾年的朋友我都認識，從來沒有女生，也沒聽誰提起過宋筱绾。
那天聚餐他們跟她說話也是十分客氣，看得出來是第一次見面。
那為什麼宋筱绾說她和陳慕渝是青梅竹馬？
陳慕渝目光沉沉，緊盯著我。
「總之，別跟她接觸，我也不會再見她，她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可你知道我是什麼性格。」
越是瞞著我，我越是心痒痒地想知道。
更何況，是他和一個女人的事情，我怎麼可能說不在意就不在意。
宋筱绾為什麼說跟他是青梅竹馬？
又為什麼說要跟我敘舊？
我從來不認識她。
可陳慕渝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沉默著開車送我回家。
10
被SS藏著的感情剛剛明朗見光，又被毫不留情地鎖起來。
我單方面宣布和陳慕渝冷戰。
我不明白，如果他和那個女人沒有秘密，那就大大方方告訴我他們的關系呀，為什麼要隱瞞？
陳慕渝沒時間哄我，工作忙得不可開交，連夜飛出國。
他給我發了許多消息，其中反復叮囑，不要搭理宋筱绾。
他仿佛料定了宋筱绾會來找我。
事實確實如此。
這天，宋筱绾來了我的畫廊。
她臉上是顯而易見疲憊，似乎剛剛處理完麻煩。
宋筱绾讓我跟她聊聊。
我搖頭，拒絕得幹脆利落。
宋筱绾不S心：「如果是關於陳慕渝的事呢？
「你不想知道他的秘密嗎？不好奇我和他的關系嗎？」
我的目光瞬間變得冷冽：「那就更不可能聽你說了。」
要聽，我隻聽陳慕渝親口說。
宋筱绾被氣到，慢慢地冷笑起來，似乎下定決心般開口。
「你們這樣對得起離世的親人嗎？兄妹搞在一起，說出去真難聽啊。」
我不示弱：「我和他沒有血緣關系，我爸在天有靈，隻會為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感到高興。」
「可是，明歡，你敢保證陳慕渝愛你嗎？」
宋筱绾逼近我：「如果我告訴你，他恨透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復你呢？」
我愣了愣，笑了：「原因呢？他為什麼恨我？」
父親待他極好，視如己出。
雖然我曾因他的冷漠而厭惡他，但從沒做過傷害他的事情。
何來的恨？
何來的報復？
「那這個得問你自己咯，明歡呀，你可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
宋筱绾彎唇笑得真心實意，心情忽然變得格外愉悅。
我的嘴角緩慢落下：「你在胡說什麼？」
「胡說？你自己忘了跟我有什麼關系？」
在我一頭霧水中，宋筱绾一字一句地說。
「明歡，你哪天想起來了，一定要告訴我。
「我太期待看見你哭了。」
「……」
11
我回到家，陳慕渝正坐在沙發上。
見到我，他迅速起身，大步走到我面前。
神情是顯而易見的緊張，卻始終沒有開口。
我也不說話。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都要凝固。
半晌，我沉默地繞開他往樓上走。
陳慕渝終於喊住我：「陳明歡。
「她，跟你說了什麼？」
我回頭，陳慕渝就站在那，眼神晦澀難懂。
可眉眼仍舊好看，一如往年。
我忽然恍惚起來，我是不是瘋了？
怎麼會去信一個隻見過兩三面的人？
我不知道她的底細，不知道她的目的。
可陳慕渝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數不清的日夜。
我怎麼能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去懷疑陳慕渝？
於是我開口說：
「宋筱绾說你恨我，她說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可我沒有，真的。
「哥，我不會相信她說的話，我隻相信你。」
陳慕渝怔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動身。
他走到我面前，拉著我的手，帶我坐在沙發上。
自己則是蹲在我面前，仰頭看我。
「陳明歡，這個世界上誰都可能會害你，誰都有可能會欺騙你，隻有我不會。
「全世界能讓你丟掉腦子無條件信任的人，隻有我。」
我笑起來，點頭：「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伸出手，用力地抱緊他。
哪怕如今他眼神裡的復雜情緒藏都藏不住，可隻要他說，他不會欺騙我，就足夠。
他說得對，這個世界上我能丟掉腦子無條件信任的人，隻有他。
父親在兩年前突發心髒病過世，陳慕渝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
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可我們相伴那麼多年，他從來沒做過傷害我的事情。
我怎麼能從別人的嘴裡得知關於我們的事情呢？
非要知道的話，我也隻聽陳慕渝說。
他不說，那我就不問。
我聽話，聽哥哥的話。
陳慕渝伸手回抱我，修長漂亮的手指收緊，用力到指尖泛白。
相擁好一會兒，我忽然聽見了一聲哽咽。
陳慕渝……哭了？
我趕緊退出他的懷抱，去看他的臉。
漂亮的桃花眼眼尾湿潤，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悲傷。
我的鼻尖瞬間酸澀起來，伸手去擦他的眼角。
倏忽，動作頓住。
我的腦海裡閃過一幅畫面，也是陳慕渝的臉。
隻不過比現在更稚嫩，是十幾歲的他。
那時的他，也在對著我哭……
我的心跳狠狠漏掉一拍。
我是不是，真的忘記了什麼？
12
那是多少歲的陳慕渝？
我拼命回想，試圖把模糊的記憶找回，可是怎麼都想不起來。
直到陳慕渝讓我回房間早點休息，我答應下來，回到房間。
關上門，我飛快地去翻櫃子。
裡面有一些我以前用過的物品，很快就翻到了一本日記。
筆跡稚嫩，不是每天都寫，隻記錄一些難忘的事情。
我一頁一頁翻過去，心跳得飛快。
找到了。
在我十二歲的一天，十四歲的陳慕渝對著我哭了。
我說過，以前的陳慕渝對我實在冷漠，實在讓我討厭。
從我記事起，我就一直熱臉貼冷屁股。
我記事晚得有些離譜，在十歲左右。
那時的陳慕渝優秀得要命，成績名列前茅，彈得一手好鋼琴，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我很崇拜他，不過最大原因是他那張唇紅齒白的臉，把我周圍的小姐妹迷得不行。
我很驕傲，就總愛黏著他。
可他不喜歡我。
從他不搭理我的表現推理出來的。
我說話，他走開。
我找他玩，他走開。
我很委屈，明明誰都說我討人喜歡的，為什麼他不喜歡我？
明明他對誰都能溫和有禮，偏偏對我如此冷漠？
當時年紀小，熱情待他兩三年都得不到正面回應，就開始討厭他，不再喊他哥哥了。
這大概就是「因愛生恨」。
十二歲的日記裡，稚嫩的筆跡寫著：
【哥哥今天很奇怪，他對著我哭了。我以為我又惹他煩了，他忽然問我，為什麼能忘記一切，幸福得那麼理所當然？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好奇怪。更奇怪的是接下來的事情，哥哥第一次抱了我，他說，陳明歡，那你就永遠忘記。
【我忘記了什麼？我不知道。可是哥哥很悲傷，悲傷得像是全世界最悲傷的人。
【接下來的三天，不，一個星期，我都不會去煩他了，我不想哥哥再哭。】
13
看完日記，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難道，我失憶了嗎？
正常孩子不會那麼晚才開始記事，但我真的想不起來十歲以前的事情。
從每年的體檢結果中，我能確保我的身體和腦子都沒有問題。
可是日記裡清清楚楚寫著陳慕渝說過的話。
【你為什麼能忘記一切，幸福得那麼理所當然？】
【陳明歡，那你就永遠忘記。】
我隱約能猜到，陳慕渝和宋筱绾隱瞞的事情，與這有關。
猛然失去力氣般，我癱坐在地上。
大腦一團亂，拼命去回憶，也隻能想起模糊的畫面，湊不成片段。
我站在真相的門口，與它隻有一扇門的距離。
陳慕渝有鑰匙，也許宋筱绾也擁有這把鑰匙。
隻有我一無所知。
可是，陳慕渝不想讓我知道。
他剛剛的表情，是那麼的悲傷。
那麼沉重的悲傷，是讓我看一眼都忍不住感同身受的情緒。
哥哥，我不想看見你這樣。
……
最後，我把日記本重新放好。
放下好奇心，忘記看見的一切。
14
陳慕渝比我大兩歲，我上高一時，他念高三。
這時候我已經因為他的冷漠而討厭他了。
不像小時候那樣天天黏著他，還抓住一切機會懟他。
不過我們的相處更多是——無視對方。
即使住在一起也很少碰面，因為他高中學習忙。
不過在我上高中後，他漸漸改變了。
可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輕賤！！！
我當然不可能一下就原諒他。
那時的我似乎在學校很出名，情書滿天飛，表白牆更是許多要聯系方式的。
我偷偷得意了一陣子，隻有一陣子。
因為這情況隻維持了一陣子。
陳慕渝忽然跟抽風似的，每天跟我一起上下學。
問就是司機接人方便。
再問就是父親讓他這樣做的。
我完全沒起疑心，因為知道父親一直希望我們能夠其樂融融、兄慈妹孝地相處。
但是其他事情就有點奇怪……
比如他時不時就跨越兩棟教學樓來找我，不是借東西就是叮囑在哪等他放學，他考試會晚些出來。
比如他時不時會給我帶昂貴的甜品糕點，奶茶飲品，還裝模作樣假笑著揉我的頭發。
「吃胖點，這麼瘦是想 cos 火柴人麼？」
「……」
他倚在門邊等我出教室的那散漫模樣，迷S一大堆女生。
他垂眸望著我那「深情」的模樣，更是讓一大堆女生瘋狂。
媽的，他那雙桃花眼看狗都深情好不好？
他就是吃準了我討厭他到不願意承認他是我哥哥……
漸漸地，沒人要我聯系方式了，也沒人追我了。
我遲鈍地意識到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
他特麼就是羨慕我人氣比他高……
甚至在高中畢業後，還會趁假期來接我放學。
心機男。
15
上大學後，我的好朋友跟陳慕渝的兄弟戀愛了，一堆人常聚在一起玩，形成一個小圈子。
我已經到了想戀愛的年紀。
某天聚會，林枍攬著我的肩膀，湊在我耳邊：「吃窩邊草呀，喜歡哪種類型？」
我慢慢看過這一圈男人，按照擇偶標準一個一個排除，最後視線停在陳慕渝身上。
我覺得，我大概喜歡他這種類型。
那時陳慕渝正好坐在我對面沙發上，散漫地敞開一雙大長腿，見我看過來，單挑眉，嗓音低沉性感。
「又有什麼壞心思？」
哥哥，對你起了壞心思怎麼辦？
我咽了下口水，移開視線。
不對，怎麼能打陳慕渝的主意？
他可是我曾經最討厭的哥哥。
但這種想法一旦自心尖騰起，就讓我不得不變得更加關注他。
陳慕渝的手好漂亮，手指修長……
陳慕渝的聲音好好聽，對我說話時尾音繾綣。
陳慕渝的眼睛看人時容易把人勾進去，我的心髒都要爆炸。
每次思緒飄遠，我猛地清醒過來時，都會輕扇自己一巴掌。
混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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