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確在宴會上瞧見我的時候我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因為沒有邀請函被攔在門外,沈確和教授側耳說了什麼,他就接我進去了。
「小沈你怎麼讓你女朋友自己過來,我之前就說了這次會議比較隨意,你們想帶家屬來也可以。」
沈確白皙的臉上浮出一層淺紅,「就是同學。」
我的手心也熱得冒汗,沒想到教授這麼助攻。
心裡有看不見的煙花綻放,我轉頭看向沈確,他的眼神裡卻透著冷意。
我的胸膛裡突然咯噔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也收了回去。
回了酒店,沈確的聲音顯然有些生氣:「誰讓你自己過來的?」
「我……我想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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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確的表情格外嚴肅,我的嘴不受控制,一股腦把話全都說了出來。
「我要在一個月裡把你追到手,你們在國外參加會議至少要半個月,我怕來不及。」
沈確沒有回應我的無腦發言,當天就要給我訂回國的機票,我S活不願意才讓他放棄這個念頭。
後來的半個月裡,沈確一直把我帶在身邊。
他們要參加的會議雖然比較隨意,但是來參加的全都是上流商界人士,沈確穿著筆挺的西裝,一米八的身高讓他一群權貴裡也格外顯眼。
他在人群裡侃侃而談,教授站在我身邊滿意地看著他認識各路人,一刻不停地衝我誇他的優點。
眼前的一切都太過美好,在我離開後的五年裡,這些畫面常常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我真的參與到了沈確耀眼的人生裡,每天都興奮地睡不著覺,期待第二天日出的時候又會見到什麼樣的人,遇到什麼稀奇古怪但好玩的事。
14
最後一天結束的時候,我像往常一樣跑去沈確門口,卻看見一個穿著抹胸禮裙的女人和他站在門口。
沈確尷尬地輕微後仰,而女人的手摸上沈確的肩膀,帶著曖昧與挑逗。
這段時間的放松高興讓我衝昏了頭腦,一瞧見沈確被人為難調戲,我想也不想就衝過去推開她。
女人穿著高跟鞋,被我一推崴到了腳。
她怒視我,盯著我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揚起一個嘲諷的笑容。
「我以為是誰呢,怎麼徐總的小寵物也跑到這種地方來了?徐總滿足不了你,想找個年輕點的?」
從她說出「徐總」兩個字開始我的身子就控制不住地晃起來,我用力攥住這人的胳膊。
我根本不敢想身後的沈確聽見這些話會怎麼想。
「你說什麼!」
那女人被我攥得來了氣,嗤笑了一聲。
「怎麼敢做不敢承認啊?你不知道吧,徐總這人有個癖好,遇到喜歡的小寵物呀,就愛讓所有人多瞧瞧他的審美,你說巧不巧,我也在那兩千多人的群裡呢。」
她說著還想拿出手機把照片翻出來。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讓我的心髒劇痛。
我用力地喘氣想要獲得更多的氧氣,最終忍不住一拳揮向眼前的人。
女人尖叫起來,我和她在地上扭打成一團。
最後是沈確把我從地上抱起來才結束這場鬧劇。
我一直想象沈確懷抱的感覺會是什麼樣,但絕對沒想過會像批鬥會上綁人的木樁一樣讓人羞愧害怕,我不斷掙扎。
「程香!你冷靜點!別怕!別怕好嗎?我來解決。」
他還在安慰我,我眼裡的淚水控制不住地落下來,視線模糊讓我看不清沈確的臉,我的心裡卻松了口氣。
他把我推進房間。
酒店的隔音很好,我在寂靜裡抱緊自己,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什麼樣的照片?
有多少人會看到?
沈確知道我是這種人會不會這輩子都不跟我見面了?
那個女人會不會一生氣就把這些照片傳出去?
我是不是又要被父親抓回去了?
……
我心裡控制不住地發慌,胡亂地摸索出手機,訂下回國的機票。
我不想讓沈確看見現在的樣子,一定不能讓他看見。
過了很晚沈確也沒有回來,我已經不敢想象那個女人會和他說多少,急匆匆地跑回了國。
15
那天的事情被我刻意回避遺忘,一個人待了幾天後又想起賭約,我買了很多東西寄給沈確,他都一一退了回來。
學姐跟我說沈確媽媽這兩天病情加重,他一直都在醫院裡陪她。
我趁沈確回學校的間隙悄悄去醫院裡看了眼沈確媽媽,她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發現我在病房門口張望還把我叫進去吃蘋果。
我對母親的記憶不深,她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唯一為我爭取來的,就是父親永遠不能把私生子放上臺面,而我會是他唯一的女兒。
沈確媽媽笑起來和沈確很像,就像是早春暖陽曬到新發芽的鮮花上,讓人忍不住放松舒展。
後來我聽護士說沈確媽媽每天用的藥都很昂貴,沈確爸爸早年出事,家裡全靠沈確一個人撐著,我看了眼手機裡父親轉來的錢,腦海裡閃過一個罪惡的念頭。
「你跟我在一起的話,我一個月給你十萬。」
沈確的眼神幽深,他沉默地盯著我。
我無比忐忑,我不知道沈確會怎麼想,他又會不會答應。
不過不管他答不答應,我在他心裡的印象肯定都會跌到谷底吧,也許會對我破口大罵也說一定。
我大概就能借著這個機會徹底斷絕對他的期待,退回到以前遠遠看著他的時候。
「好。」
我驚訝地看向他,他低垂著眼睛,瞳孔被長睫遮蓋,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雖然卑劣,但是我的心裡還是控制不住的高興。
我把手裡的卡塞給他,手指無措地捏緊松開,想確認這是不是現實又不敢。
可是我們在一起後卻沒有想象中開心,待在沈確身邊讓我安心,但是看著他又會想起常年住在醫院裡的沈確媽媽,我不知道該對沈確說什麼。
他總是在忙著進步,忙著發展自己的事業,而我是一個被時間停留在十三歲的人,我們的時間永遠不相交。
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想放沈確自由會不會更好,但是我舍不得,就像是要親手澆滅冰川上唯一的一團火,我看著火苗搖擺,站在遠處貪戀溫度,躊躇不前。
16
父親的公司突然被查封,我們家瀕臨破產,沈確卻剛好建立起了自己的公司。
我們倆的人生徹底走向兩個方向。
看著他每天忙進忙出,還要花時間來應付我的要求,我知道我們分開的時間終於到了,這團火終究是要去屬於他的地方。
我一開始是斷了那十萬塊的錢,沈確什麼都沒說。事實上他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錢的事情,隻有我每個月固定往那張卡上轉錢。
後來我回家待了一個月,父親每天都帶我出去見各種投資商,我惡心於每天的都要接觸那些油膩的手掌,和沈確斷聯了。
他破天荒給我打了很多電話,發了很多信息問我去了哪裡,我把每一條短信看了很多遍,但是一條也沒有回復。
等我終於逃回學校,沈確看著我松了一大口氣。
我疲憊地倒在他懷裡,最後一次觸碰他懷裡的溫度,推開他後我提了分手。
「程香,感情不是草率的事情,你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說。」
這句話他和我說過很多遍,我嘴唇嚅動,什麼也說不出口。
後來父親找到了學校裡,他帶著我去見段灼的父親,那根本就不是給我和段灼牽線,父親一開始是想把我介紹給段總。
段灼是中途進來的,如果不是他,他爸的手大概已經摩挲上我的大腿。
也許是因為惱羞成怒,段總最後沒有給父親投資,我們家徹底破產,我拿著段灼給我的一百萬,把自己贖了出來。
再遇見沈確在我意料之外,杜若和他站在一起就像是論壇上說的,一對金童玉女。
我最後看一眼沈確有些消瘦但依舊好看得動人心魄的臉,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一陣風,沈確SS拉住我的手,是我從來沒有聽見過的顫抖聲音。
我這樣的人,哪裡有資格觸碰亮光呢?一開始就是錯的。
幾乎是有些狼狽地逃離了學校,我躲到南方把自己SS地藏了起來。
這次再見,杜若卻跟我說沈確找我找地發了瘋,在我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
可以萬一呢?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鑽石擺在眼前,誰能忍住不拼命去爭一爭搶一搶?
我已經獲得了自由,這次或許可以放下一切重新再追沈確一次。
可父親的突然出現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
17
被他拉進包廂裡,那些人熟悉的掃視目光,就算我現在穿著長袖長褲也控制不住地戰慄。
「程總帶了這麼個大美人怎麼不早說哈哈哈。」
「來這麼晚,必須罰酒三杯!」
一杯倒滿的白酒被端到面前,我沉默地站在原地。
「人家美女都是有傲氣的, 看來人家看不上你老張啊。」
張總被人嘲笑頓時生了氣,「一個女人也敢給我擺臉色, 不會喝是吧,我幫你喝。」
他掐住我臉,就要往我嘴裡灌酒。
包廂的門被人踹開, 我被扯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後。
張總怒氣更盛,「誰他媽敢壞老子的好事!」
其他人看清沈確的臉立刻拉住張總,張總冷靜下來也慌張地丟了酒杯。
「沈總,您瞧我, 這喝酒喝得昏了頭, 您千萬別跟我計較。」
沈確勾過我的臉, 手指摸過剛才被張總掐過的地方,眼裡似乎有風浪湧動。
「喝昏了頭?那這酒瓶裡怎麼還剩大半瓶呢?」
張總苦著臉,最終隻能無奈地端起酒瓶,高度白酒像水一樣灌進喉嚨, 他被嗆得倒在地上。
沈確不放過他,一直盯著他把酒喝完了才拉著我離開。
父親剛才默不作聲, 等我們出來了立刻馬不停蹄地跟上,嘴裡不斷喊我。
「賠……程香!你認識望江集團的沈總怎麼不早告訴我, 還不趕緊把女婿介紹給我認識!」
沈確揮手, 兩名保鏢把人攔在身後, 他嘴上開始大罵,被保鏢在肚子上來了一拳。
沈確帶著我去了樓上的總統套房。
「程香, 我給你時間,當初你不敢真心對我我明白, 我那個時候也無權無勢,沒有能力把你從那個鬼地方救出來我也有責任,但是感情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我一直在等你跟我開口。」
「我隻求你, 給我們兩個人一個機會,行嗎?」
他的眼裡的悲傷似乎有無數星辰隕落,我攥緊拳頭。
「沈確,我們倆從來就不是一類人。」
「那就努力成為一類人!誰也不是生出來就一個樣,我已經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了,許然, 你隻要轉身,你隻要邁出一步就夠了。」
剛才包廂裡的一幕幕還在我眼前浮現, 沈確的付出更讓我如鲠在喉。
「……對不起。」
他輕輕換了一口氣, 慢慢把我抱進懷裡。
「我給你時間,許然, 我們有很多時間,你給我們一個機會,我求你了。」
我又想起當初分手的那一刻,他苦苦挽留我, 拽著我的手。
四周無風, 一片寂靜,就好像全世界都隻有我們了一樣。
也許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切呢?
我不知道以後的日子,但是此刻重新回到沈確的懷裡,我松開拳頭, 慢慢抬起垂在身側的手,攬上沈確的腰,就像是小雪人重新鼓起勇氣去擁抱太陽。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