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孫子抱到腿上,卻沒有搭理那一家子。
弟弟鼻子一哼,“養不熟的狗崽子,聞著肉味兒就跑回來了。”
6.
還是弟媳婦打著圓場,去廚房拿來了碗筷。
飯桌上的氣氛頗為尷尬,他們態度極好地表示想要把我接回去。
林月笑得像朵花,完全看不見之前刁蠻的影子。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走了我們才發現,這個家根本離不開您,我年紀輕,很多事情都不懂,還需要媽再教我兩年。”
“呵,等兩年後把我姐掏空,再給趕出來是吧?”弟弟說話毫不客氣。
兒子皺眉:“舅,我媽就我一個兒子,你非得把我們家攪和散了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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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瞄了我一眼,終究是沒再說話,低著頭狠狠扒了兩大口飯。
吃完飯,我還是決定跟兒子回去。
弟弟把我拉到房間,說:“姐,你可得把錢拿好了,千萬別被旭東騙了去。”
“這小子話說得漂亮,實際就沒安好心,咱先觀察觀察,如果他真的改好了,咱再給他也不遲。”
我笑著安慰他,“放心吧,我存了S期,那錢我另有他用,誰都動不了。”
一個多月不在,兒子家裡變了個樣。
孩子的玩具丟得滿地都是,因為懶得遛狗買了狗尿墊,空氣中飄著一股狗屎味,鞋架上滿是灰塵,洗碗池裡裹著厚厚的油垢……
林月笑著說:“這個家少了媽就是不行。”
可不是嘛!
他們兩個下了班就等著吃飯,有什麼事就喊“媽”,平時出門看到門口的垃圾都懶得順帶提下去扔,少了我這個免費的保姆哪能習慣?
真的是回來回來找罪受!
林月把浩浩往我懷裡一推,笑著說:“浩浩,你奶奶最疼你了,有時間多陪陪奶奶,到時候奶奶天上的月亮都給你摘下來的!”
浩浩不懂,跟在我屁股後面幫倒忙,“奶奶我來幫你。”
“那浩浩坐在這裡幫奶奶擇菜好不好啊?”
“好!浩浩最厲害了,等下我還要幫奶奶洗菜。”
回房寫作業的大孫子澤宇翻了個白眼:“沒出息。”
7.
果然回來剛兩三天,他們就沉不住氣了,開始有意無意地提起想換房子。
“媽,澤宇和浩浩以後長大了需要自己的房間,咱們這套三居室肯定是不夠住的。”
我蹲著給狗盆裡加了一勺狗糧,裝作聽不懂道:
“是啊,等浩浩習慣自己住了,我就搬去你舅舅那裡。”
兒子眉頭微微皺起,“媽,你什麼意思?”
“自己親兒子不幫,要去幫舅舅?你是扶弟魔嗎?”
“扶什麼魔我不知道,你舅那裡有房間,我每月給他們交點生活費應該也不會被趕走。”
“之前你也說了,以後我的養老問題就歸你舅管,他也答應了。”
“我老了,也幫不上你們什麼,以後隻會更老,你們照顧兩個小孩就已經夠累了,我不能給你們添亂。”
我記仇,況且這次回來根本沒打算長住。
村裡幾個老姐妹都準備在湖明小區買房,我也想在那附近買個小公寓,計劃未來還可以一起出來逛菜市跳廣場舞。
兒子低頭思忖一番後,道:
“那也行。你和舅舅舅媽一起還相互有個照應,拆遷款可以留著給澤宇浩浩買個基金,等大學畢業了再給他們買房。”
我在他對面坐下,撇了他一眼,
“基金和買房跟我有什麼關系?我什麼時候說要把錢給你們了?”
第2章 要錢?沒有!
“那是我的養老錢。"
“媽,你……”兒子騰的一下站起來,臉色逐漸漲紅,“難道你打算要把錢帶去舅舅家?”
“還說你不是扶弟魔?小時候偷偷拿家裡的錢養舅舅,害得我爸跟你離婚,害我變成單親家庭的孩子,現在你連拆遷款都送到舅舅家,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兒子!”
這番話讓我的呼吸變得沉重。
當年,前夫家暴把我打進醫院,父母踩著二八大槓連夜趕來,卻在半路出了車禍雙雙去世,那條路沒有監控,連肇事司機都沒找到。
我脫了一層皮才拿到離婚證,沒有爭取到兒子的撫養權。
而我弟弟那年才十三歲,我便打工供他讀書,打算以後姐弟倆相依為命。
哪知,過了不到兩年,七歲的李旭東就跑來向我哭訴,說後媽N待他不給飯吃。
他父親又生了個兒子,把他像丟垃圾一樣地丟給我,我當時剛做了腫瘤手術還沒有復工,是我弟弟輟學去工地扛水泥扛起了這個家。
就連他現在住的這套房子,都有他舅舅的十萬塊首付,而他卻像記憶缺失了一樣,一直認為是我補貼娘家才導致了他沒有一個健全的家庭。
我不想繼續爭論這個話題,冷冷地說:“對,我就是扶弟魔,這錢給我弟弟也不給你。”
8.
兒媳見狀,拍了他一下,“你怎麼和媽說話呢?”
“媽是最疼浩浩的,心裡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說罷還一個勁地朝他使眼色。
我無聲苦笑,這夫妻倆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倒是配合得很好。
“媽,以前買這套房子的時候,就說好了有一個房間是你的。”
兒媳湊過來親昵地挽住我胳膊,繼續道:“可是我們也沒想到後面又生了浩浩啊,您也點頭同意生的不是?可現在家裡隻有三個房間……”
“要不咱們把這套賣了,再換個大點的?一家人在一起不分開,您以後要是想舅舅了,去他們那玩幾天,兩頭住也是可以的。”
“我考慮考慮。”我丟下這句話,起身回房。
之後他們再提起換房買房的事,我要麼裝聾作啞,要麼說在考慮。
弟弟從村裡搬了出來,新房子裝修好還在晾風,先租了個三室兩廳。
我也準備搬過去,順便叫他們陪我去看看正在售賣的公寓樓,買一套以後養老。
收拾好包裹,我走到客廳想和兒媳婦打聲招呼。
兒媳朝我揮手,給我看她的朋友圈,道:
“媽,這家日語培訓機構可火了,我想給澤宇報個班,咋樣?孩子多學一門語言總沒錯,就是價格有點貴了。”
說完眼巴巴地望著我。
我會意,笑了笑:“說的是,你們做主就好,這錢我來出。”
這些東西我不懂,但隻要對孫子的學習有幫助,花點錢是應該的。
“謝謝媽,媽真好!愛你。”
她高興地拿著手機搗鼓。
我正要開口和她說離開的事,兒子開門回來了,一進門就找媽。
“媽,媽——”
“我辭職了!”
“辭職?”我腦子都是懵的。
他興奮地點頭,眼裡都是光。
“嗯,是啊。我看上了一個水果店,位置特別好,肯定能掙錢!”
“那公司每天動不動培訓,累的要S才賺一萬二,我早就不想幹了,等我下海經商,賺錢帶你們過好日子。”
“是啊媽,現在想賺錢都是做生意。”兒媳婦附和道,“給老板當牛馬,不如做自己的牛馬。”
我急怒攻心,“你,你哪裡會做生意?”
“媽,你就那麼看不起我?我讀書的時候一直是尖子班,學東西很快的,做生意有什麼難?”
他臉色一變,喋喋不休地和我擺起了大道理。
而我隻感覺腦子嗡嗡的。
今年形勢不好,街邊的商鋪遍地都是轉讓出租的告示,生意哪有那麼好做?
而他這份工作五險二金帶雙休,各種節假日福利,就這麼輕易的辭了!
我氣得衝過去要打他。
剛抬起手,卻突然眼前一黑。
9.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沒什麼大的問題,醫生說隻是血壓升高注意按時吃藥。
兒媳給我倒了杯水,將手機遞給我。
“媽,日語培訓班那邊回信了,說學到三級要一萬三千八,四個人的小班,課程包學會。”
我將枕頭靠著背坐起,接過手機給她轉賬。
兒子在一旁湊過來,嬉笑道:“媽,那我那個店鋪的事?”
聽到“店鋪”兩個字,我又想起了他辭職的事,瞬間氣得頭腦發脹。
我閉上眼睛深呼吸。
不生氣、不能生氣。
“那個店啊,轉讓費隻要十萬,租金也不貴,咱們接手肯定能……”
我忍不了了!
拿起身後的枕頭砸向他。
“剛醒就來要錢,你是不是真想把我氣S?”
“你當初找那份工作多困難,幹了好幾年才漲到這麼多,說辭就辭了!要是生意失敗了你拿什麼養孩子、拿什麼還房貸?”
他撿起枕頭,表情頗有些不解:“我好不容易才決定自己做一些事,你也不說支持我。”
“以前家裡是沒條件,現在有條件了,你也不讓我去試試,真的是,還沒開始就說我會失敗。”
“再說,失敗就失敗了,就當試試水唄!咱們家分了幾百萬,你拿幾十萬給我出去闖闖怎麼了?”
我擰眉:“幾百萬?”
“柱子都說了,他們家分了五百多萬,你別想騙我。”
“我這次創業也不多要,你先給我二十萬,不夠我再和你說,等以後鳳凰城建好,你拿四百萬出來就行,到時候我把這房子賣了咱們買個三層小別墅。”
哈?
合著他以為我分了多少錢呢,以為自己是拆二代?連錢怎麼花都給我安排好了!
“四百萬?你把你媽拆開賣都不值那麼多錢!”
“你給我出去。”
他一臉不滿,不知道在小聲嘀咕什麼。
我抓起床頭的杯子朝他砸過去,氣沉丹田:“滾!”
玻璃杯砸到他大腿,他痛呼一聲,拿手去擦灑在褲子上的水。
然後抬頭怒瞪著我,吼道:
“媽,你瘋了!”
我皺眉:“我讓你滾出去沒聽到?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他氣得滿臉通紅,走到病床前指著我,怒道:“我是你兒子,拆遷款本來就應該有我一份,你憑什麼不給我?”
我冷聲道:“你的戶口在你爸那,沒你的份。”
“你……我當初要是跟了我爸,他拆遷肯定會給我。”
10.
我撫著額頭不想說話。
有時候真想掰開他腦子,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屎?
明明那年他被他爸塞過來的時候都已經七歲了,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為何像得了失憶症一樣?
林月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推著他往外走,“別惹媽生氣。”
她關上病房門,回過頭笑道:
“媽,他說話直來直去的,別和他計較。”
“你也出去。”
她怔了怔,再次扯出笑臉:“好嘞媽,那我一會兒把浩浩送過來陪您解悶。”
小孩子不會撒謊。
當浩浩學著電視裡給我把脈,奶聲奶氣地說:
“為什麼媽媽給奶奶吃了仙丹,奶奶還是生病了呢?”
“仙丹?”
我立即發覺不對勁。
在追問下得知,浩浩看到林月把我的降壓藥換了!
“媽媽說那是仙丹,神仙給她的,奶奶吃了會長命百歲,但是不能告訴奶奶,不然就不靈了。”
我身上冒出一層冷汗。
難怪林月突然給我換了一個牌子的降壓藥,她以前對這種事從不關心,我還特意上網搜了,藥沒問題。
傍晚,弟妹來給我送飯的時候,我讓她去家裡把我的行李拿出來,特別是床頭的小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