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
慣會油腔滑調地蠱惑我單純無知!
我陰陽怪氣地還以顏色:
「夫人?我還是夫人嗎?別是外邊紅顏知己萬千,到了家裡才喊我一聲『夫人』。
「想來也是,謝將軍儀表堂堂,戰場上英勇衛國,威風凜凜,有個貼心能說體己話的陪在身邊怎麼了?這點子小事犯得上告知府中嗎?養便養了,還能如何呢?是吧?」
我向來沒發過這樣扭捏的脾氣。
婚後的半年裡,我與謝道桉蜜裡調油,即便是拌嘴了也隻是直來直去的小性子。
何曾這樣過?
可我今日就是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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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衛說江姑娘是他從西疆帶回來的時候我就心中酸澀。
阿娘說,過日子夫君心裡有我就好。
我知謝道桉心中是有我的。
可若他心中也有別人的一席之地,那分給我的,我不要也罷。
我氣他跟別人和跟我一樣好,氣他和別人好不告訴我,讓我活像個傻子,氣他油嘴滑舌愛說濫話,氣他不及我阿娘一半疼惜我。
所以,我不想和他過日子了。
我堂堂公主,不受這樣的窩囊氣。
於是我一抹滑落眼角的淚,堅定決心硬氣道:
「謝道桉,我要休了你。
「休書已經寫好了,你畫押就好。」
8
謝道桉哭了。
他竟然哭了?
他好意思哭?!
湿意從肩頭傳遞過來,我瞠目結舌。
「你哭什麼?」
這句話像打開了什麼開關,他淚如泉湧,委屈極了。
「我剛回來,你就不要我了。」
他哭我也哭:
「你惡人先告狀!」
兩個人抱頭痛哭……
「你真的不要我了?」
「對。」
「那我怎麼辦?我活著心痛,S了舒坦,你盡管用刀砍S我吧!」
「你還有江姑娘。」
他不哭了,哽咽了一下問我:
「誰是江姑娘?」
「你問我?」
「江……月?」
「她叫江月?」
江月就是闲月齋的那位江姑娘。
謝道桉說江月的確是西疆來的。
她母親走得早,父親也S在了戰場上。
臨S前求著謝道桉帶江月進京找個出路。
……
原是誤會一場。
可我的心依舊懸著,酸澀難受。
9
晌午我去了闲月齋,那姑娘一直未醒,燒得渾身滾燙,口中喃喃說著胡話。
昏睡著喊爹娘,跟隻貓似的惹人憐愛。
郎中說多日車馬讓她身子虧得厲害,日後要悉心養著或許能康健。
我問謝道桉:「你打算如何安頓江姑娘?」
他嘆了口氣:「若她有門營生的手藝,就將城西那間地位好的鋪子支給她用。若是沒有,就留她在將軍府做個丫鬟,也不算薄待她。」
我斜他一眼:
「做丫鬟那就是入了奴籍,人家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姑娘怎能做丫頭?
「算了,你剛回京想來營中也有許多事,江姑娘就交給我照料吧。
「去把床頭的蠟燭滅了,安歇吧!」
說罷我一攏寢被,將頭埋進被子裡。
謝道桉愣愣的。
半晌他才有動作,長臂一伸就將我整個人撈出來,接著欺身而上蠱惑地問道:
「昭昭還要休我嗎?」
他胡作非為的手逗得我瑟縮脖頸,我嘴硬:
「日後若是有了什麼張姑娘、李姑娘,還是要休的……」
「夫人放心,不論何時,將軍府都隻有一個昭昭姑娘。」
謝道桉褪了自己的外衣,又來扯我的衣服。
我雙眸緊闔,隻覺著他握著我腕子的手燙得像烙鐵。
他牽著我的手一路往下,我嚇得不敢睜眼:
「謝道桉——你做什麼?!」
他悶著,繼續著動作不理會我。
黑暗中,我手下摸到一片絲滑的觸感,謝道桉將東西握到我掌中,溫溫熱熱的。
「這是什麼?」
我摸著熟悉。
「夫人猜猜?」
猜?
難道……
手下摸到一片刺繡,我方反應過來這是何物。
羞憤交加,我惱得伸手去推謝道桉,一個不防,卻被他抓住手拉進懷中。
我抗議:「怪是我S活找不到,原是你個潑皮偷走了!」
他攬著我笑,聲音頗為委屈:
「邊關三年,為夫夜夜孤枕寢不能寐,靠著這東西才撐到今日。
「夫人不願,那日後……你替了它?」
想罵上幾句,又怕正中他的下懷。
我梗著脖子不言語,他笑得更歡:
「夫人不說話,為夫便當是默認了。
「春宵苦短,咱們可要珍惜啊……」
無恥!
10
翌日,江姑娘醒了。
我匆匆去的時候,闲月齋裡亂成了一鍋粥。
照顧人的李嬤嬤見我來,忙湊上來:
「公主,這姑娘怕是個傻的,見著人就跪!可嚇壞咱們了!」
回話間,江月看見我,猛地就撲在了我腳邊,額頭挨著地,抖得唯唯諾諾的。
「草民——小民——奴婢叩見公主。」
屋子裡哄笑作一團,我也忍不住掩嘴偷笑。
這姑娘,看著真像個傻的。
「姑娘身子弱,快扶她起來。」
她被扶著坐在床邊,始終低著頭不敢正眼看我。
我問她:「江姑娘,日後可有打算?」
她茫然地搖搖頭,又像反應過來什麼似的猛擺手,解釋道:
「公主別誤會,奴婢沒有要賴在將軍府不走的意思!
「將軍帶我回來是可憐我,您留我在將軍府又請人給我治病已是大恩,奴婢心裡感激不盡,永遠記得您和將軍的大恩!」
我看著她不摻任何雜意的眼神,忍不住又笑了。
這江姑娘一副神仙樣,看似嬌弱病西施,實則是個坦蕩率真的。
「江姑娘莫緊張,不必『奴婢奴婢』地喊著。
「我隻想問問,你要在京中謀條出路,可有一技傍身?」
她想了想,睜著溜圓的眼睛認真道:
「我會中醫!」
「中醫?」
「呃——就是醫術,診斷、方劑、藥理、解剖、針灸我期末都拿了 95 分……」
我沒大懂她的話。
她也看出來我沒懂,於是非要拿立在一旁的李嬤嬤試試身手。
「來,張嘴,啊——」
李嬤嬤看了我一眼,在我的示意下乖乖張嘴。
「手看一下。
「把一下脈啊。
「最近是不是睡眠淺,總是夜半驚醒,如廁頻繁,小腹下側隱隱作痛?」
李嬤嬤呆了:「你如何知道——」
江姑娘看起來高興極了,走到桌邊執起毛筆,大大方方寫了一張紙:
「照著這方子去藥房抓藥,三天!保你藥到病除!」
她看向我,眼中充盈著小得意,似在求我誇贊。
我忍下心中驚詫開口:
「不錯,有技傍身就好。
「那城西臨著謝家香藥鋪的那間鋪子便給你開間安濟坊,如何?」
「啊?」
不知為何,在她眼裡,我看到了一種極為澄澈的——愚蠢。
誠然,此話我並沒有貶低她的意思。
「不願嗎?」
她此時又扭捏起來:「不是,隻是如此的話我欠您和將軍的就更多了,我身無分文無以為報,若公主不嫌棄——」
我眉頭一跳,生怕她說出畫本子裡的詞來。
誰知下一刻,她就抱住了我的腿:
「若公主不嫌棄,我願做公主的走狗,坑蒙拐騙,S人放火,公主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春桃瞪大了眼睛瞧她,我知道她這是吃味兒了。
畢竟在春桃心裡,一直都認為,她才是我的頭號「走狗」。
我忍著笑意,裝作持重地將她扶起,糾正道:
「坑蒙拐騙不可以,S人放火更是不行。
「你的安濟坊既扯了謝家的旗,就得做好事。治病救人,救S扶傷,讓普通老百姓都看得起病,吃得起藥,明白嗎?」
她堅定地點頭。
一襲素衣亭亭玉立,倒像個戰士似的所向披靡。
三日後,我悄悄喊了李嬤嬤到房中問話。
五日後,安濟坊的招牌在城西立了起來。
兩個月後,安濟坊在京中有了名號,世家貴族們誰家遭了病都想請江月去看,她每日忙得腳不沾地。
我提醒她,不必拘著怕了誰家權貴。
左不過都是我父皇的臣,誰能比我還權貴?
既來了安濟坊就得講個先來後到。
除非病重不能沾地,其他病症請自個兒來看。
11
我依然留江月住在將軍府裡,對外隻說是謝府特請的大夫,對內認了她作義妹。
她雖忙,卻還是變著法子教廚房做膳食給府中:
「老夫人年紀大了,將軍常往軍營,公主身子也弱。冬天就快到了,這俗話說得好,冬令進補,春來打虎,藥補不如食補,大家都少病少難才好。」。
秋去冬來,我總覺著食不下咽,胃裡翻江倒海地難受。
直到那日暈倒在回廊,春桃哭著去安濟坊叫了江月回來。
江月擔心壞了,回來時一隻鞋都不見了蹤影,小臉嚇得慘白。
一搭脈才知,是有孕了。
兩個多月了。
她一下不見了焦慮,眨著黑亮黑亮的眼睛顫巍巍撫上我的肚子:
「這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寶寶。」
她眼中閃著光,有對新生命的期待,還有對我的心疼。
「不論什麼時候,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裡走一遭。你放心,我拼著一生所學,一定保你和孩子安康。」
謝道桉從軍營趕回來,一身戎裝還沒來得及換,帶進來一身寒意。
進門就看見江月溫柔地傾聽我的肚子,而我笑得歡喜。
他吃味兒:「我瞧著是沒我的位置了?」
硬要湊過來,月兒愣是沒給他騰地。
謝道桉撅著臀將月兒擠走,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肚子,呆愣著不知所措。
他伸手,抖啊抖地,伸向我。
啪!
月兒瞪他:「手涼!」
謝道桉立馬收回手,撓著頭尷尬地笑:
「忘了……忘了……」
我笑著看他倆鬧,心裡像被棉花塞滿了。
輕飄飄,又滿滿當當的。
12
自從有了身孕後,府裡的三人將我看得比什麼都緊。
江月兒說,有了孕也不能老待在房裡,應當走動走動。
怕我偷懶,她取消了晌午休息的時間,早回來一個時辰陪著我在府中走走逛逛。
我嘴上說不願,實則每日最期待的便是和她一道逛園子,拉闲話。
將近年關,我肚子大了起來,謝道桉營中也忙得很,回來得越發晚了。
「幾時了?」
「過酉時了,公主。」
我看著窗外天色漸暗,心中擔憂起來。
若在平常,月兒早該回來了。
「差人去安濟坊看看。」
半個時辰後,派去的小廝匆忙回來,身上還帶了刀傷:
「公主,不好了!」
我心中猛地一沉:
「怎麼不好了?」
「藥房的人說,江姑娘跟著徐府的人去了後就再沒回安濟坊。
「奴才去徐府找人,看門的侍衛隻說沒見過什麼女郎中,趕奴才不說,還給了奴才一刀。」
我心涼成一片。
13
徐府與將軍府結怨已久。
兩家的恩怨得追溯到謝道桉沒做將軍的時候,那時他還隻是個小將領,徐尚書就已經是尚書了。
那時前方探子傳信:
敵軍預備夜襲我軍駐扎營地。
將軍命謝道桉率一支精銳追蹤,又令徐尚書的兒子徐奉率軍繞路包抄,從後方突擊。
誰知徐奉前半夜在帳中與人飲酒,酒意未醒領兵出戰,險些暴露行跡。
謝道桉這邊與敵軍交上了鋒,徐奉在後側發起了酒瘋,拖拖繞繞久不見支援。
那一戰,謝道桉差點兒沒挺過來。
所幸險勝。
本以為徐奉軍中飲酒又如此玩忽職守,會被革職查辦。
豈料徐尚書走通了關系,一切過失都不過幾句話的事。
後來謝道桉屢立戰功,領定軍大將軍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