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不遠處圍了個木柵欄,裡頭是幾隻雪白的兔子。
這熟悉又溫馨的布置讓我有些怔愣。
「喜歡嗎?」
沈爵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我扭過頭,此時男人眼底冰川化成了水,仿佛星子掉在了裡面。
腦子裡再次響起沈爵那句「我為你而來」。
那一瞬間,我突然心跳如雷。
11
Advertisement
這兩天住在莊園我十分愜意。
不必去考慮讓沈尋不開心會給公司造成影響,也不用擔心再被沈尋欺負。
我難得睡了幾個好覺。
我給爸媽打過電話說了跟沈爵的事。
爸爸表示已經知道了,而且很高興,對沈爵一個勁兒誇個不停。
媽媽問了兩句,得知我是自願跟沈爵結婚也沒再說什麼。
雖然習慣了他們的忽視,但我心底多少還是有些失落。
我垂著頭,額頭突然被敲了一下,「不是要謝我給我做飯?糊了。」
我一驚,在看到鍋裡已經成了焦炭的排骨眉眼立刻就耷拉下來。
沈爵解下我身上的圍裙給自己圍上,同時彎下腰,「幫我把眼鏡摘了。」
跟沈爵相處了一段時間,他早不像我第一次看到仿佛蒞臨人間的神祇模樣了。
他不喜歡別墅有陌生人,管理莊園的人員都有固定時間過來,工作完後再回家。
近來因為我住進來了他才偶爾叫人上門做飯,但大多時候都是我們自己動手。
他身上多了許多煙火氣。
「你這樣的人、居然也會做飯。」我小聲嘟囔。
他覺得好笑,「我這樣的人?我是什麼樣的?」
「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我熟練地替他摘下眼鏡。
隻是收手時他突然站直,我手猝不及防從他唇上蹭過。
柔軟的觸感讓我的臉頓時像被火燒。
我急急轉過身去,卻聽到沈爵在身後笑了。
「我不是神仙,自然會做飯這種生存技能。」他頓了頓,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低沉沙啞,「我不僅會做飯,還會做別的。」
我開始連手腳往哪兒放都不知道了。
我跟他雖然領了證,但我們都是各住各的房間,並沒有做什麼。
起碼這兩天沒做什麼。
但以後總會……
我越想,臉越紅。
「一一,把我挑出來的幹草拿出去喂兔子,然後玩會兒準備吃飯。」
「啊,好。」
我抱著幹草就往外跑。
出了門,我臉上的熱才散去。
喂完兔子,我坐在葡萄架下的秋千上聞著栀子花香發呆。
五歲前爸媽還沒將我接到身邊時我是跟著外婆長大的。
那時候爸媽很忙,一年也難回來一次。
我就哭著問,「外婆,媽媽什麼時候回來看我?」
小老太修剪著滿院的栀子花的手停下,一身花香地將我抱進懷裡,「等外婆的栀子花開完一茬,媽媽就回來了。」
後來我如願被接了回來,卻遇到了沈尋。
我的身邊無人能幫我,包括我的爸媽。
小孩子總是能很快從中得到教訓。
我開始刻意躲避身邊的人,也不想再與人溝通。
可能是懷念外婆帶來的溫暖,我也悄悄學著種栀子花,隻是一次也沒成功過。
慢慢地,沈尋的陰影籠罩在我的上空,如同一層捅不破的天。
如今,我仿佛在從那密不透風的地方一點點抽離。
「一一,吃飯了。」
男人站在花的盡頭叫我,我抬起頭,風吹起他額前細碎的頭發。
果然是神仙下凡。
「來啦!」
我起身朝他跑去。
12
沈爵開始忙起來了。
他想在國內長期發展,要籌備分公司的成立。
消失許久的沈尋也再次開始聯系我。
他換個手機號我拉黑一個。
我被他擾得煩躁,幹脆將手機直接關機了。
這兩天沈爵回來得越來越晚,眉頭始終都沒松過。
起初我不知道是為什麼,直到沈尋的車出現在了莊園大門外。
「他撬我牆腳,還想回國發展,做夢!」
沈尋瘦了許多,往日總吊兒郎當的臉上帶著陰狠。
「宋一一,你以為背靠他就能擺脫我嗎?你別忘了,海市還是沈家的天下,他想回來,得看我讓不讓他回來!」
「沈尋,你們都是沈家人,你們的利、利益是共同的!你就不、不怕你爸打S你嗎?」
沈尋冷笑一聲,「是他撬牆腳在先,我們的婚事是老爺子同意的,到時候被打的是誰還不知道!」
沈尋拍了拍他的車門,「自己過來進去,別讓我過去抓你!」
無力的窒息感再次襲來,仿佛那不是車,而是吸人的黑洞。
我臉色慘白地往後退了兩步轉身就跑,沈尋幾步就衝過來抓住了我。
就在他抓著我往車上拖時,一輛車疾馳而來,幾乎是擦著沈尋的身體衝了過去。
「操!」
不隻是沈尋,連我也被嚇到了。
緊接著,車門打開,沈爵從車裡出來,眼神冰冷,渾身帶著迫人的威壓。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沈爵。
沈尋此時也仿佛有了發泄口,松開我一拳就揮了上去。
然而沈爵沒打算跟他動手,躲開後一腳就將他踹翻在地,躬身伸手極具侮辱性地拍了拍他臉。
「侄子,好久不見。」
說完就過來牽著我往回走。
我有些擔憂地捏了捏他手。
沈尋這個人從前在海市被狐朋狗友們捧得太高,且他睚眦必報。
絕不會忍下這口氣!
這麼一來,沈家的兩個年輕人就徹底撕破了臉。
「別怕,沒事。」沈爵輕聲道。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似野獸般的低吼。
我扭頭就看到沈尋還趴在地上,雙目赤紅SS盯著我。
13
我又開始做噩夢,夢裡是沈尋那雙猩紅的眼。
驚醒時抱著被子就往外衝。
就見書房燈還亮著。
沈爵揉著額角靠在椅背上假寐。
「睡不著?」
聽到動靜沈爵直起身。
我點頭,「沈爵,我、給你帶來麻煩了。」
他合上電腦過來接過我手中的被子。
我被帶進了他的房間,在莊園住了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進來。
他從洗手間拿出一條湿毛巾給我擦腳,我這才發現我跑得太急連鞋都沒穿。
「你不是麻煩,我也不怕麻煩。」他聲音堅定。
「沈爵,你喜歡我嗎?」我問出了心底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沈爵抬起頭,眼裡含著笑意,「開竅了。」
「可是你為什麼會喜、喜歡我呢?我是圈子裡人人口中的結、結巴,他們都不喜歡我。」
我垂著頭,第一次跟人說出我從小到大經歷的事。
那些欺負與委屈。
來自父母的忽視與對此的視而不見。
夜很深,周圍很安靜。
沈爵也很安靜。
直到我說完,沈爵抬起幹燥的大手擦去我臉上的淚。
「他們喜不喜歡不重要,一群不成器的家伙而已,知道沈尋為什麼喜歡欺負你嗎?」
我搖搖頭。
沈爵垂下眼眸光沉沉,聲音很冷,「他喜歡你,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喜歡。」
「他父親出軌成性,父母爭吵從來都不會避著他,『你爸爸不貞』幾個字他母親從小就刻在他骨子裡。」
「所以沈尋喜歡一件東西就會把他歸成自己的所有物,不接受那件東西接觸他以外的人。」
「你也是被他歸為所有物的對象之一。」
我腦中浮現出那對在外人面前十分恩愛的夫妻。
我是聽到過他父母吵架的,那時候沈尋蹲在門外哭,我以為這隻是夫妻間少有的正常爭執。
沒想到會是這樣。
「不驚訝嗎?沈尋喜歡你。」
我搖搖頭,「我不喜歡他,自然不驚訝,隻是你們現在因為我交惡了,我擔心你。」
沈爵挑眉,「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已經給老爺子打了電話,等他回國我們就去你家拜訪,商量婚禮的事。」
「你與其擔心,還不如想想怎麼補償——」
沒等他說要,我湊上去貼上了他的唇。
沈爵隻短暫地愣了一瞬,就壓著我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14
沈尋開始明目張膽地擠兌沈爵,一連攪黃了他好幾個合作。
眾人觀望著沈家的內讧,隻等著在旁瞄準機會分一杯羹。
沈尋媽媽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能不能暫時離開沈爵。
「小尋爸爸打了他好幾次了,把他關起來,他就用自S來威脅我們,這次他是鐵了心要一意孤行。」
不等我回答,沈爵就將手機接了過去,「嫂子,造成這些後果的是你們,不是一一,她已經因為你們承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果,你們不該再來打擾她。」
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車在酒店門口停下,我穿著禮服將手放進沈爵手裡。
今晚的宴會是沈爵一個華僑朋友舉辦的歸國宴。
他們手頭有個項目沈爵很感興趣,那個華僑的夫人是個西班牙人,我今晚的任務就是陪那個夫人。
「別擔心,你在學校修了七國語言,裡面就有西班牙語,肯定沒問題的。」
沈爵嗓音低沉,帶著讓人心安的魔力。
我目光逐漸堅定,然後點點頭。
分公司成立,百廢待興,還有沈尋使絆子,這段時間眼見沈爵回來得越來越晚,人也瘦了許多。
我很心疼,也想幫他。
沈爵說得沒錯,他不是神,他是人。
長輩們口中將他的成功說得那麼輕松,卻不知他為此付出了多少。
他這麼努力,我也不會拖後腿!
而且找個會西班牙語的人對沈爵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知道他的意思,手緊緊挽住了他的胳膊。
酒會上果然看到了許多熟面孔,其中不乏跟沈尋玩得好的公子哥們。
沈尋也在其中。
從我踏進宴廳起,他的目光就沒從我身上挪開過。
就像某種獸類盯著獵物。
我腳步頓住,手心也出了汗。
下一秒,一隻大手就握住了我的手,擋住他的視線徑直路過他們走向了宴會廳中心的幾人。
15
「你的結巴雖跟幼時被嚇有關,但更多的是心理原因,這些年你被沈尋欺負導致你過於戒備不願與人交往。」
「一一,你封閉自己太久了。」
這就是沈爵帶我來的目的。
他一直在努力將我從沈尋的陰影中帶出來。
他帶著我一步步往前走,將我介紹給他熟識的人。
最後,為我介紹了那位來自西班牙的夫人。
我從一開始的拘謹到跟她大方地相談甚歡。
第一次跨過我心中那條溝壑,我興奮得臉蛋通紅。
而沈爵,始終站在不遠處溫柔地看著我。
「沈總年紀輕輕不僅能力出眾,對夫人也照顧得這麼好。」
夫人捂嘴一笑。
「是啊,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也是一個很容易讓人交付真心的人。
我回頭衝他笑,他就對我招招手,示意讓我不用怕,他就那看著我。
與之不同的,是另一道如影隨形帶著攻擊性的目光。
不過這道目光終究被沈爵的溫柔化解了。
宴至中旬,沈爵跟一群合伙人上了樓。
我也結束了與夫人的聊天,準備找個角落休息。
結果剛到角落,沈尋就端著酒杯過來了。
他跟從前很不一樣,身上仿佛蒙著一層蔭翳。
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危險。
16
「一一,在他身邊開心嗎?」
沈尋什麼都沒做,隻是坐在我旁邊。
我不想跟他糾纏,連說話也不想,起身就走。
他抓住我,苦笑了一聲,「連跟我說句話都不願意了嗎?」
「沈尋,放、開我!」
我不耐煩地掙扎。
他松了手,依舊在笑,隻是笑容含著一絲絕望,「真無情,宋一一,我們青梅竹馬,我已經知道錯了,之前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喜歡你,現在我知道了,以後也不會再欺負你,就是這樣,你也不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站好身體直面他,很奇怪,如今我竟也不那麼怕他了。
「沈尋,你的喜歡,是帶著所有人對我進行精神和肉體上的霸凌,它就跟你這個人一樣,從裡到外都爛透了!」
「而且,我現在有喜歡的人,他叫沈爵。」
我的聲音很淡,一番話下來竟沒有結巴,隻有提到沈爵時,我的聲音才下意識柔了些。
沈尋臉扭曲了,從喉嚨發出低吼,「你怎麼能喜歡他!一個婊子生的私生子,如果不是老爺子,誰會——」
啪!
一個巴掌下去不止沈尋,連我自己也愣住了。
隨即我怒道,「你沒資格說他,他是我從小到大見過最好的人!」
說完轉身就走,沈爵就站在不遠處。
此時正笑著向我伸出了手。
我乳燕投林一般撲進他懷裡問,「項目拿下了嗎?我幫到你了嗎?」
他喉結滾了滾,「拿下了,我們先走。」
沈爵牽著我大步離開宴會。
在車門關上那一刻,沈爵的唇就壓了下來。
不同於從前的隱忍,他吻得格外粗暴,像恨不得把我吞進腹中。
我被壓在車座上動彈不得,不知過了多久,我都懷疑我要缺氧而S時,他才松開我。
他喘著粗氣將我緊緊抱在懷裡,最後道,「一一,謝謝你。」
17
分公司已步入正軌,自宴會後沈尋再次被家裡看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