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對母親可真是好,我都沒有這種待遇呢。」
我眯著眼睛看著晏宇暉,真覺得他是個嘴賤的臭小子。
「你今年都十五了,不會讀書,也不想建功立業。窈娘願意委身於你就不錯了,哪還輪得到你挑?」
「你父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就考取功名入朝為官了。隻有你,還天天在女人堆裡打轉。」
15.
「胡說!我哪有這麼差!」晏宇暉臉憋的通紅,騰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這女人!真以為嫁給父親就可以隨便數落我了嗎!」
窈娘立刻板起臉來:「郎君!不要對夫人無禮,她在與你開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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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們女人總是幫著女人,我不同你們一起了!」說罷就氣衝衝地走了。
我和窈娘都已十分熟悉晏宇暉的性子,隻是相視一笑,沒再多說。
我對窈娘的觀感什麼復雜,理智告訴我她可能是前朝餘孽不可深交,但現實卻是我幾乎和她處成閨中密友。
窈娘喜刺繡,經常變著法的給我繡一些小東西討我歡心,有時是香囊,有時是一方小手帕。
我以前對這些東西毫無興趣,每天隻想著出去跑馬射箭,但在窈娘身邊,我卻能和她安安靜靜地待一個下午。
我們互不打擾,共度一個秋高氣爽的午後。
這種氛圍,實在太過誘人懶惰,我幾乎要忘了自己的計劃,舒服得一根頭發絲都不想動。
我估計窈娘也是一樣,她有時候會無意識哼唱一些童謠,旋律都是我沒聽過的。
但當我問起她這是什麼童謠時,她總會笑著搪塞過去,不願意跟我提及太多。
16.
秋去冬來,紫禁城第一場雪落得很快。
我大手一揮,命裁縫鋪的掌櫃登府為窈娘接連量身定制了三套冬衣。
她穿著簇新的衣裳,歡天喜地地來朝我道謝,罕見顯露出了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幾分嬌憨。
「多謝靈雙。」窈娘親昵地抱著我的胳膊,現在已經膽子大到在四下無人時喚我閨名了。
這段時間,她依舊像從前一樣,安分守己,克己復禮,沒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我開始思考是不是聖上多思多慮了,亦或是情報有誤,窈娘身後根本沒有什麼神秘人呢?
晏懷瑾依舊很忙,每天都要操心大大小小的事情。
但賦闲在家的晏宇暉,最近卻不知道幹什麼去了,搞得神神秘秘,連窈娘都無從得知。
直到我和窈娘某天相談甚歡,他大咧咧地闖了進來,神色還帶著幾分倨傲。
我看見晏宇暉這副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雖然這不是我親生子,但我真的想上去踹他兩腳。
「郎君,最近怎麼很少見你呀。」窈娘應該是怕這廝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拉著窈娘的手,深情款款地說:「窈娘,我要建功立業!我要帶你過上好日子!」
我回過神來了,這小子開竅了,估計是上次我對他譏諷嘲笑起作用了,懂得奮發圖強了。
晏宇暉繼續道:「我雖然不會讀書,但我身板強壯,我要考武舉,建功立業!」
我很欣慰他能有這個覺悟,當即起來興致,要和他過幾招。
晏宇暉大言不慚,說自己從不對婦孺下手。
我懶得同他掰扯,直接出招。雖然晏宇暉被我修理得挺慘,但我也能感覺,他若是能多加練習,假以時日一定也能有所作為。
17.
成為我的手下敗將,好像讓晏宇暉大受打擊。他像隻鬥敗的公雞,可憐兮兮地又翹起了嘴巴。
恰巧讓回府的晏懷瑾看了個正著。
「這是怎麼了?」晏懷瑾一把將晏宇暉提了起來。
待我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他輕輕地笑了笑,對著晏宇暉說:
「你母親可是將門虎女,連我都打不過她,你輸給她不丟人。」
「待年後,我給你尋個師傅,好好學習一番。不然,我們父子倆,都要被你母親SS捏在手掌心裡了。」
晏懷瑾的話令人忍俊不禁,屋外大雪飛揚,屋內卻炭火旺盛,還傳來斷斷續續的笑聲。
馬上就要過年了。
府內上上下下都緊鑼密鼓地準備著,這是晏府有女主人以來的第一個春節,大家都格外重視。
今年添了我和窈娘,也顯得格外熱鬧。我還命人把晏太公和晏太君請回了府,準備一家人歡歡喜喜地迎接新年。
對了,還有我爹。我爹隻我一個獨女,這麼多年孑然一身,我定然也不能忘了他。
年三十,每個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
我做主給家裡的每個下人都漲了月錢,願意回家的可以回家探親,願意留府的就全體放假一起過春節。
晏太君親自下廚,要給大家包餃子;我爹已經帶著晏宇暉在操練起來。
窈娘自告奮勇要去寫別院的對聯,我淺笑望著府內欣欣向榮、一片祥和的場景,內心十分滿足。
直到晏太公面色凝重,把我拉到了一旁。
18.
「靈雙,暉兒那個妾室,是什麼來頭?她怎麼會寫瑞雲體。」
我面帶疑惑,晏太公一邊拿著窈娘寫的對聯,一邊緩慢解釋道:「瑞雲體是前朝開國皇帝所創,這種字體線條流暢富有變化,起筆和收筆都帶著圓潤的弧度。」
「可是前朝滅亡後,聖上就下令禁了此字體。現在放眼全朝,會寫這個的都寥寥無幾啊。」
這番話猶如驚雷在我耳邊響起,我倏地又想起來窈娘唱過的那首童謠。
連忙學著哼了幾聲給晏太公聽,也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復。
我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我一直以來追求的真相,就這麼在我面前攤開了。
現在我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窈娘一定是與前朝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可是,今天是年三十,她笑得那麼開心,我不忍打破這局面。
於是,我穩住了太公,打算等過完這個年再行動。
我心事重重地吃完了年夜飯,無意間對上窈娘的眼神,她眼底依舊是一片坦蕩,甚至還帶著幾分視S如歸。
我懷疑是我自己看錯了,可在人去席散後,我又見到了她。
她在點燈燒紙,換句話說,她在為逝去的親人祈福。
見到是我,窈娘並沒有驚訝。我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一直隻知你叫窈娘不知姓氏,你可有姓氏?」
良久,窈娘吐出一句:「我姓蘇。」
蘇,是前朝國姓。
19.
「靈雙……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瞞你,可我真的好喜歡現在的生活……」
「我原先隻是旁系裡最不受寵的女兒,我朝國君昏庸無度、民不聊生,就算我是皇親國戚,也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國破了,我反而更自由了。我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可是有人找到我,要我活在仇恨裡,他們對我說[商女猶知亡國恨],要我忍辱負重,要我學習那些閨中秘術,要我奉獻自己。」
「妾如浮萍,如果不是遇到暉郎,遇到你,還不知道要飄零多久。」
說完這些話,窈娘臉上已經是一片湿潤。我心頭酸澀,不由自主地衝她張開了懷抱:「快到我這裡來。」
趴在我的懷裡,窈娘再也無法壓抑那些情緒,她痛苦出聲,哽咽著問我:「我是要解脫了……是嗎?」
我摸了摸她的頭,輕輕地說:「陛下其實早就有所察覺了,隻是一直怕打草驚蛇,你不要怕,我讓父親和晏懷瑾帶你入宮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破曉時分,大地還朦朦朧朧的,一切都還在半夢半醒之間。
父親和晏懷瑾便帶著窈娘急匆匆地進宮了。
我內心惴惴不安,並不知道我的決定是對還是錯,是否會葬送掉窈娘一生。
聖上的心思難以揣測,但逃,肯定是逃不掉的。
現在我也隻能寄希望於天意,希望老天有眼,不要讓無辜的女子成為政治的犧牲品。
20.
晏宇暉在得知窈娘的真實身份後,情緒幾近崩潰。
他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似從前那麼任性,哭著給我磕了幾個響頭:
「母親!母親!求您想辦法救救窈娘!我不能沒有她!就算她是前朝餘孽,可她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求求您……求求您……」
「兒子以後再也不任性,再也不胡鬧了!隻要她能平安無事,我願意和她隱姓埋名做一對平凡夫妻……」
我第一次對晏宇暉生出憐愛之心, 望著他紅腫不堪的額頭,我連忙把他扶了起來。
「你放心, 我爹爹和你父親都會想方設法保下窈娘的。隻要她拋棄過去的種種,重新做人,未必不會絕處逢生。」
話雖如此,可我並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我不安地攪動著窈娘送給我的帕子, 在府中等待最後的消息。
這一等就是十數天,晏懷瑾還未歸家,反倒是晏宇暉先病倒了。
他大病了一場,高燒不退。午夜夢回, 嘴裡還不忘念叨著窈娘的名字。
從前我一直以為晏宇暉尋外室是圖新鮮, 現在我明白了, 晏家的男人都專情的很。一旦認定,絕不撒手。
終於在元宵節前夕, 爹爹和晏懷瑾風塵僕僕地歸了家。
這一夜,晏府燈火通明。
21.
他們兩個身後還跟著喜笑顏開的窈娘。
看到窈娘這副表情, 我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晏宇暉見到朝思暮想的窈娘,病氣立刻去了大半,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窈娘輕撫著他的臉頰,疼惜地說:「郎君, 這段時間都瘦了。」
兩人十指緊握,互訴衷腸。晏懷瑾在旁解釋:「聖上念在窈娘迷途知返, 又主動放棄了前朝郡主身份, 已赦免了她。」
「又因她主動交代, 根除了前朝餘孽, 特許了她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我有些好奇地問道。
窈娘接過話去:「郎君,我和陛下說了,我希望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陛下不僅封了我當郡主,還要給我們賜婚!」
晏宇暉驚喜地張大了嘴巴,滑稽的樣子讓大家忍俊不禁。
我嘴角帶著淺淺笑意,十分珍惜這溫情時刻, 窈娘亮晶晶的雙眼也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第二日, 進封和賜婚的聖旨就送到了晏府。
人逢喜事精神爽,晏宇暉看起來完全康復了, 牽著窈娘的手領旨受封, 笑得比任何時候都開心。
我心下也高興, 給前來傳旨的公公塞了一個大紅封,惹得他臉上的笑容都真誠了幾分。
出了正月, 我就開始籌備窈娘與晏宇暉的大婚事宜了。
雖然聖上隻是給了窈娘郡主的虛名, 但該有的體面我也要為她準備好。
我自掏腰包給窈娘添了許多妝,好讓她風風光光出嫁。
大大小小的事情, 我都要一一過目, 恨不能親力親為。也許是瑣事太多h續內容公眾號 >>> hhuba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