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我爹老勸我不要羊入虎口,這老狐狸看人真是一看一個準,我的小心思陡然被揭穿,一時之間有些無所遁形。
8.
我還想否認,晏懷瑾就接著開口了:「不要驚慌,雙兒。」
他踱步來到我面前,替我整理了一下額間的碎發:
「你不想說,為夫自然不會逼迫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情,你就去做吧。我雖然是一介文人,但護住自己妻子的本事,還是有的。」
我聽完鼻子一酸,險些掉下眼淚來。
隻有我爹,跟我說過類似這種無條件包容無條件兜底的話。
沒想到從成熟古板的晏懷瑾嘴裡說出來,又是一番風味。我的心怦怦直跳,難道這就是老男人的魅力嗎?
晏太君既然把管家之權交給了我,我便兢兢業業管理起了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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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晏宇暉的強烈懇求之下,我把窈娘抬成了他的妾。當然,代價是讓他禁足府中一月。
我本以為對他這個年紀的少年來說,禁足是最嚴厲的處罰。
誰料他竟甘之如飴,主動領了罰,天天窩在窈娘的院子裡你儂我儂,難舍難分。
據晏宇暉自己交代,窈娘是揚州瘦馬出身,不小心流落風塵,幸虧有他搭救才沒淪為煙花柳巷的女子。
本來,按窈娘的這個身份是做不成他的妾的,但我另有考量,就破格準許了一次。
與此同時,爹爹也派人送來了密信。
我展開一閱,果然不出我所料,窈娘的身世全都是假的。
她是被晏宇暉搭救不假,但她從未做過瘦馬,當初流落風塵時也有人暗中相護,即便沒有晏宇暉,她也能全身而退。
這兩口子,還頗有意思,一個瞞天過海,一個深信不疑,真乃天造地設的一對。
9.
不過,我並沒有戳穿這一切。但我故意喚了窈娘來,要她每日晨昏定省。
晏宇暉那廝果然就像條狗一樣,聞著味就來了,也一同賴在我這裡不走。
我懶得同他計較,隻饒有興致地詢問窈娘中秋佳節是否要與我同去皇宮赴宴。
窈娘眼底是一片清明,抬頭坦然與我相對,說出的話卻令我大吃一驚:
「多謝夫人垂憐。但窈娘身份低微,能在府中與郎君相伴已是萬幸,不敢進宮面聖。」
晏宇暉也含情脈脈地看著窈娘,兩人間的曖昧氣氛陡然升起,倒顯得此時的我有些煞風景了。
不過我內心疑竇叢生,並沒空欣賞這幅郎情妾意的畫面。
怎麼回事?大好的機會我都要送到窈娘嘴邊,她居然張口推拒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好勉強,便從了她的意思。
也是因為中秋佳節即將到來,要操勞的事情太多,晏懷瑾最近幾日總是回來的很晚。
不過,我總是給他留了一盞燈,微弱的燭光在靜謐的夜裡搖曳。
每次我都是在睡夢中被撈起,然後落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再沉沉睡去。
我和晏懷瑾的結合雖然似草臺班子潦草,但我總能從一些稀松平常的小事上,感受到他的愛意。
10.
第二天起來,果然沒見到晏懷瑾的身影。
據下人來報他一大早又入宮去了,不愧是首輔大人,真是鞠躬盡瘁啊。
「夫人,大人命人準備了您最愛吃的燕窩粥,一直用小火煨著的,您現在可要用?」
我衝她點了點頭,立刻就有丫鬟替我梳洗,並把早餐呈了上來。
吃到一半,我突然又收到了父親的傳信。
信上寥寥幾句,卻讓我心如驚濤駭浪。父親說他的人發現昨夜窈娘與一神秘人碰頭,直到半夜三更那人才離府。
這麼大的晏府,這麼多的護衛,昨夜竟無一人察覺!
可見那人功夫了得,神出鬼沒。
不過,窈娘在府中安分的很,即便沒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挑不出她的錯來。
那神秘人與她相見,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
一大早,窈娘就前來給我請安,整個人搖搖晃晃的,眼下還帶著一圈烏青。
「問夫人安!」她規規矩矩給我行了個禮,眼神還帶著一絲不易被察覺的糾結。
我看窈娘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大概也猜到了幾分。於是我開門見山地問她:「說吧,有什麼事?」
窈娘輕咬貝齒,像是很不好意思地說道:「窈娘思來想去,還是想和夫人一起進宮湊湊中秋節的熱鬧,不知您可準許?」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呢。
那她之前那副遠離世俗、淡泊名利的樣子,是裝給誰看呢?
11.
不過,我當然是應允了窈娘的請求。
隻是她說的太晚了,進宮的份例已經報了上去,我隻能讓窈娘喬裝成我的小丫鬟,隨我一道入宮。
如此大費周章,我也是存心想試探一下她。就看她會不會讓我失望了。
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到了中秋之夜。
明月高懸,銀輝遍布大地。京中處處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我和晏懷瑾同乘馬車進宮赴宴,入天家的席面,沒有那麼簡單。
要御林軍一一探查,路過層層關卡,方能放行。因著晏懷瑾的顏面,我們隻是稍作檢查便入宮了。
入宮前,我看了窈娘一眼。
她雖身著丫鬟服飾,卻難掩周身的氣度,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態彰顯出她與生俱來的優雅。
任誰見了都能察覺出這不是一個普通丫鬟。
我內心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帶她入宮是福還是禍,隻得待會隨機應變了。
晏懷瑾帶著我款款入座,沾了他的光,我們的位置非常靠前,就在聖上下首,可以清晰地看到皇上的模樣。
我偷偷觀察了一下窈娘的表情,發現她並無異常,這才放下心來,沉醉其中。
酒過三巡,一旁小丫鬟突然湊到我耳邊道:「夫人!姨娘她剛才說內急,已經一刻鍾未回了。」
我後背猛地冒出一身冷汗,隨便應付了一下晏懷瑾,便匆匆離席去尋窈娘。
我一通好找,好在終於在角落裡見到了差點被輕薄的窈娘。
12.
「嗝~小美人~你是哪個宮裡的?今夜……好好從了我,保證讓你日後吃香的喝辣的……」
三皇子喝的爛醉如泥,扯掉了窈娘半個肩頭的衣服。
看見窈娘手無寸鐵,羞憤欲S的模樣,我氣不打一處來,猛地上前把三皇子踹了個狗啃屎。
「誰?誰敢踹本皇子?」他大喊大叫著,我又上去補了一腳,趁他沒看清我的樣子立馬拉著窈娘狂奔。
我一邊跑一邊安慰她:「不要介懷!那三皇子就是酒囊飯袋一個,不要放在心上,今天的事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
「夫人……何苦為我以身犯險……」她淚眼婆娑地望向我,我登時就心軟作一團。
「什麼犯不犯險……他根本沒看見我的樣子,你現在立刻回府,他找不到你,也不敢怎麼樣,更不敢在宴席上放肆。」
「靈雙!」黑暗中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被驚了一下,心怦怦直跳。
看清來人是誰,我更驚訝了:「晏懷瑾?你怎麼在這裡?」
「我看剛剛你離席遲遲未歸,便出來找一下你。」
我長長呼出了一口氣:「那正好,你立馬找個人把窈娘送回府去。」
晏懷瑾輕輕頷首,也沒問為什麼,而是向我承諾道:「放心,這件事就交給為夫。」
他看起來很可靠,很讓人安心,我的心又開始怦怦直跳了。
不過不是因為晏懷瑾,而是我剛才在窈娘的袖管裡摸到了一副藥劑。
剛才在混亂之中,我悄悄抿了一點,正SS地抓在手心。
13.
我內心激動,直到回府,我才匆匆找了個信任的醫師化驗我手裡的粉末。
醫師很快就有了結果:
「回夫人,此乃幽夢散,是一種慢性毒藥,由西域毒花和寒潭毒蛙液煉制,可在人體內潛伏半年之久。」
「中此毒者,起初隻是頭暈乏力、食欲不振,半年後心悸失眠、四肢無力乃至喪命。」
他的話如雷貫耳,讓我一顆懸著的心終於S了個透。
茲事體大,我不敢再隱瞞,立刻找到晏懷瑾說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窈娘,極有可能就是前朝餘孽!
聖上對於此事早就有所察覺,但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也怕打草驚蛇。
於是就暗中命爹爹調查此事。
當今聖上雷霆手段、勵精圖治,將整個皇宮治理得如鐵桶一般,他們並沒有機會擊破。
於是就把視線放到了權傾朝野的首輔大人身上。
這也是為什麼我心知肚明,一開始窈娘的目標是晏懷瑾。
晏懷瑾位高權重,城府又深,哪是那麼容易靠近的。所以,窈娘就隻能退而求其次,尋到了晏宇暉。
我自小與爹爹在邊疆長大,自由散漫慣了,年逾二十也無嫁人打算,直到得知此事。
我說服了爹爹,要他求聖上假裝賜婚,我去會一會這個窈娘。
其實,我並不在意嫁給誰,唯一目的就是誘敵深入、查清真相,然後一舉端掉前朝餘孽的老窩。
隻是,這窈娘的所作所為卻讓我覺得十分古怪,百思不得其解。
14.
晏懷瑾聽完我的話,沉默了許久,陡然冒出來一句:「所以,夫人一開始是想與我做假夫妻嗎?」
我簡直要被他的腦回路堵到說不出話來,沒好氣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想做假夫妻也早就被你吃幹抹淨了!」
「夫人」,晏懷瑾上前輕輕攬住我:「夫人莫急,按你所說,這窈娘身上矛盾也太多了些。」
「她若心懷不軌,進府後卻從未加害過我們;她要想復闢前朝,進宮後卻沒有下毒。」
「而且,她要是想走捷徑,為何不直接從了三皇子,進入宮闱再復仇豈不是更快些?」
晏懷瑾三言兩語,就替我分析好了目前的局勢,我不由得佩服起來:「那依你之見,今日之事當如何?」
「按下不發,隱忍不動,靜觀其變。」
「不過,在此之前,為夫還要和你說道說道以振夫綱。」說著,晏懷瑾就將我打橫抱起走向床榻。
我臉頰緋紅,一拳捶到了他有力的臂膀上,感受到了上面源源不斷的熱度。
那天以後,我和窈娘很有默契地再也沒提那天發生的事情。
但因為我「英雄救美」了一遭,她對我越發熟稔越發依賴起來。
就連晏宇暉也翹著嘴過來酸溜溜地擠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