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規矩是,任務之前不喝酒,等順利交了項目再大喝慶祝。
男生們喝飲料,邊吃邊聊。
他不喝飲料,慢條斯理地吃飯,偶爾跟身邊人交談幾句,低頭安靜喝白開水。
我身邊的師姐,突然掐了我一把,我「嘶」了一聲,回頭看她,低聲問:「幹嘛?」
她促狹一笑,說:「我怕你吃到鼻子裡去。」
我皺眉:「……?」
她湊到我耳邊小聲說:「對面那人,是不是比眼前的美食還秀色可餐呀?」
……我,有這麼明顯嗎?
我發誓,我就隻是瞄了他幾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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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來,掩飾地說:「師姐,衛生間去不去?」
師姐呵呵一笑,眨眨眼睛說:「一起呀!」
嘖,好想打人。
師姐和實驗室裡的一個師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他們兩人經常轟轟烈烈、吵吵鬧鬧,毫無人性,在實驗室公然虐狗。
我羨慕這樣的愛情,也渴望這樣的愛情。
女人的很多重大決定,好像大部分都是在衛生間完成。
上了個廁所,我感覺身體裡的某些細胞好像更活躍了。
那個年代,關於感情,大部分女生都是被動的。
那些看著他臉紅心跳的小女生,望著他也隻能臉紅心跳。
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我忍不住問:「這麼多女生,就沒有一個是他喜歡的嗎?」
師姐笑了笑,說:「別不自信呀,喜歡就上,咱就近水樓臺先得月。」
我放下整理頭發的手,虛心向她請教:「怎麼上啊?」
她抽了張紙擦手,不可思議地看向我:「沒談過?」
我看了眼鏡子裡,那張白皙清純的小臉兒,嘆口氣說:「嗯,家教嚴。」
師姐滿臉不信:「眼光太高,也是病。」說完,她回頭看一眼,在我耳邊小聲道,「不過,你的藥來嘍!」
誰?
我回頭,看見許建州背著光走了過來。
四目相對,他先收回了視線,朝著我們點了點頭,走進了對面的男洗手間。
師姐問我:「要不要等他?!」
嗯?!
我推了她一把,讓她趕緊滾。
5
師姐說我沒出息。
我說她戀愛腦小說看多了,衛生間門口人來人往,這也不是個表白的地方啊?!
難道,我要把他堵在廁所隔間裡這樣那樣?!
不知道他會不會報警抓我?!
一頓飯吃完,杯盤狼藉,唯獨許建州面前那一小片幹淨得明顯。
哎,我又發現了他一個優點。
大家三三兩兩地出了門,我回去拿落在包間的圍巾,聽見了兩個女服務員的交談。
「那男生長得可真好看!」
「哎,就是腿好像有點毛病,你說……」
我走進去,打斷了她們,眼睛往剛才坐的地方瞟了下,語氣冷冽:「有見到一條圍巾嗎?」
她們一驚,其中一人很快說:「有個男生拿走了。」
我轉身出去,在飯館門口看見那個拿了我圍巾的人。
是許建州。
他將圍巾遞給我,說:「剛好看見,你落在椅子上了。」
我接過他手裡的圍巾,在脖子上纏了一圈,面無表情道:「謝謝,師兄。」
他點頭:「不客氣。」
我不開心,他應該能察覺到我的情緒變化。
我走得很慢很慢,他跟在身後一步的距離,路過一棵香樟樹的時候,我側頭看他:「師兄,你有喜歡的人嗎?」
想了各種措辭,我還是開門見山地問了。
他側頭,眼睛裡滿是詫異,大概覺得我這個問題有點出乎意料。
我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的眼睛,生怕錯過了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他瞳仁顏色很淺,淡淡的琥珀色,在燈光的暈染下通透明亮,像一顆珍貴的珠子。
他收回視線,說:「沒有。」
我又問他:「那你有喜歡的類型嗎?」
他停頓了一下,說:「沒有。」
「那師兄覺得我怎麼樣?」
我表面淡定,實則心跳加速。
他卻始終一言不發,或者他知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所以,他用沉默逃避,或者無聲拒絕。
我好不容易做了決定,豈能輕易放棄,我的人生字典裡就沒有主動放棄這四個字。
「師兄,你覺得我怎麼樣?」我攔在他面前,他被迫停下腳步,似乎很意外我的大膽舉動。
我這人吧,長得有點表裡不一,看似柔弱乖巧其實不然,經常被很多人誤解。
我仰頭望著他,面上不露痕跡,其實緊張到牙齒都在輕顫。
畢竟,這是我第一次跟異性表白,確實有點緊張。
隻是,我這人心理素質好又比較善於偽裝。
他似乎迫於無奈,說了句:「還行。」語氣裡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點頭,心裡松了一口氣,繼續說:「還行的話,那咱倆試試。」
他再次震驚於我的大膽,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試著去拉他的衣角,撒嬌道:「師兄~」
他低頭看了眼我的手,自嘲地說:「我這樣……」
「我就喜歡你這樣。」我打斷他的妄自菲薄,那不是他的錯,也不能成為他追求幸福的阻礙。
隻要,他能喜歡我就行。
四目相對,我一字一語地說:「許建州,我不是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兒了,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很幸運,我可以在思想成熟的年紀遇見你,我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保證絕非一時衝動!」
我一口氣說完,他怔在原地。
「師兄~」我拽了拽他的衣角,語氣裡有一絲察覺不到的乞求。
他似乎很為難,什麼話也沒說,我們就站在那裡看著對方。
一陣風吹來,天上飄起了零星細雪。
我伸手接住,那雪白的冰晶很快融化在了掌心裡。
我欣喜道:「我聽人說,下雪的時候告白,成功率百分百,師兄你說呢?」
他唇角勾起一抹淺笑,被點點細雪親吻,我忍不住伸手撫上去。
他沒讓我得逞,抓住了我的手腕,說:「先送你回宿舍。」
我心裡莫名興奮,反抓住他的手不放。
一路風雪,我將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纏進他的五指之間。
十指相扣。
那一刻,他看過來,我們彼此視線相對,我是那樣地滿足。
6
晚上。
我興奮了一夜,很晚才睡。
早上。
他一盆冷水潑過來,澆得我四肢冰涼。
他說:「對不起。」
我問:「為什麼?」
他將手放在樓梯間的扶手上,望著腳下層疊的臺階說:「我想了一夜,覺得我們不合適。」
他說完,我覺得自己好厲害呀,能被他想了一夜。
頓時,我那顆拔涼拔涼的心又漸漸回溫了。
我看著他,認真問道:「我們哪裡不合適?你說具體一點。」
他一愣。
大概沒想到我臉皮這麼厚,如此明白的拒絕,還要裝作聽不懂。
我捋了捋頭發,解釋道:「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主動表白,第一次被拒絕,我總得知道具體原因吧!失敗乃成功之母,總結一下有問題嗎?」說完,我很認真地看著他表示道,「你說,我絕對不玻璃心。」
話雖如此,我的語氣可是相當委屈沮喪的。
眼圈微紅,我見猶憐。
是個人看了都會心疼的那種。
他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我走過去,抬頭看他:「哦,那你說說你有什麼問題?」
他大概沒想到,我這麼難纏,一時不說話了。
從我認識他到現在,我一直沒覺得他因為自己的缺陷而自卑過。
可此時,我才明白。
他還是在意的、自卑的。
我心裡酸酸的,走過去拉住他的手,語氣前所未有的柔軟:「我不逼你,但是也不會放棄你,我昨晚說的那些話,都是肺腑之言。你若不信,就讓時間證明好了。」
說完,我徑直走人。
從此,我平淡乏味的生活裡多了一絲人氣兒。
我不再掩飾對他的喜歡,實驗室裡的小伙伴們也紛紛為我點贊、加油。
許健州仍舊固執得像個老學究一般,更加沉迷於各種實驗工作中。
後來,每次聚餐,他身邊的位置大家都會默默地留給我。
師姐幸福地吃著男友剝好的蝦,對我眨眼挑釁。
呵,有什麼了不起,沒人給我剝,我自己動手也能豐衣足食。
我一口氣剝了五六隻蝦,卻突然沒了食欲。
我看了眼許建州幹淨的餐盤,將碟子裡的蝦肉,一股腦倒給他。
他側頭看我一眼,沒說任何話。
大伙兒瞧見,紛紛起哄:「老大好幸福,羨慕羨慕!」
「老大,我們什麼時候改口叫嫂子呀?!」
「對呀!老大,什麼時候喝喜酒?」
噗……
許健州嘴裡的茶差點噴出來,他這人鮮少失態,第一次這般無措。
我糟糕的心情突然又好了起來,出來打圓場:「吃都堵不上你們的嘴!」
然後給了對面一個會說你就多說點的眼神。
對方受到鼓舞,又來了一句:「嘿嘿嘿,哪敢哪敢,嫂子的話必須聽。」
「討厭,誰是你嫂子。」我扔了他一個瓜子皮兒。
心情美美噠。
「未來嫂子。」
哼,這還差不多。
許健州假裝淡定喝茶,實則緊張得手都握緊了。
也不知哪句話戳了他的心。
反正,我愛上了給他剝蝦。
雖然我還不是他的女朋友,不過大家都默認了我們是一對兒。
那天,我在實驗室待到很晚,站起身才發現他還在電腦前。
我走過去,敲了敲他的桌子。
他很自覺地關了電腦,出了實驗室我讓他幫我拿包,跑了趟衛生間。
回來時,我惡作劇地把手上的水珠故意往他臉上弄。
他無奈地躲著我,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遞給我。
我將手伸到他面前卻不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他眼裡神色復雜,拿著紙不動。
我不急,我就等著他。
僵持了幾秒,他嘆了口氣,說:「冷,擦幹淨。」
我心酸道:「沒事兒,讓它自己幹。」說完,我轉身往電梯方向走去。
他從後面拉住了我的手腕,終究是給我把手擦幹了。
我嘗試著去牽他的手,卻被他躲開了。
我眼神幽怨,仿佛一隻得不到安撫的貓,隻想圍著他不停地轉圈。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我頭腦一熱就推了他一把。
他沒有任何防備,整個人摔倒在電梯壁上,我想都沒想,一頭撞進他懷裡。
他吃痛得輕呼了一聲。
呃。
我用力過猛,不小心撞到了他下巴上,應該是真疼。
有點紅。
然後,我鬼迷心竅地抬頭親了一下。
他頓時瞪大了眼睛,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閉著眼睛仰頭就親。
那片唇,柔軟又帶著些許微涼。
我的身體像過了電一樣,然後渾身熱得仿佛要燒起來了。
我沒喝酒啊,怎麼感覺要醉了呢?!
電梯「叮」一聲開了,驚醒了我們。
許健州推開我,看一眼外面,我們忘記按樓層了,所以電梯還停在原地。
我低頭不知所措,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將我拽出了電梯。
他一把將我按在樓梯口的安全門上,深深地看著我,我亦無所畏懼地仰視著他。
良久地對視過後,他緩緩俯身吻了下來。
很輕很輕的觸碰,小心翼翼地試探。
一個柔軟的吻,落在了我唇角。
然後,沒有然後了,仿佛按下了暫停鍵……呃……咦……接吻好像不是這樣吧!
我感覺他身體在顫抖。
於是,抬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腰,小聲說:「師兄,你可以親我。」
他說:「閉嘴。」
「哦。」
然後,他雙手墊在我腦後,一呼一吸熱烈釋放。
那是我們的初吻,青澀而又熱烈。
7
我一直以為在這段感情裡最先沉淪的那個人是我。
他一直是被動而又清醒的那個人。
比如,親吻或者更親密的交流,都是我主動。
我愛他,勝過他愛我。
但,其實不是。
他看到群裡的消息之後,就連夜趕了回來。
不確定我到底看見沒有,所以必須親自回來確認。
後來我問他:「那工作呢?不管了。」
他原話是這樣的:「任何事情都沒有你重要,努力工作也是為了讓你生活得更好。」
嘖。
從不說情話的人,說出來的話意外動人心弦。
然後,我又看見了他在群裡說的話,第一句就是:【以上事件和言論已截圖保存證據,稍後會交由專業的律師處理。】
最後,又補充了一句,【針對以上事件,我個人會追究到底。】
霸氣側漏,實力護妻。
妥妥的霸總啊,我忍不住抱著他親了又親。
他抬手扶我,低頭笑道:「控制一下。」
我雙眸含情,他眼中一片清明。
這不禁讓我想起來大三那年,我被同寢室的舍友無情嘲笑。
那時,他已經考上了本校研究生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了。
我問他:「沒有人笑話你嗎?」
他反問:「為什麼笑話?!」
然後,一本正經說道,「我女朋友又漂亮性格又好,他們羨慕我還來不及。」
燈光下,他五官白皙精致,下顎線冷峻深刻,鼻梁挺直,薄唇微勾,眼裡仿佛藏著星辰大海。
我情不自禁道:「她們也羨慕我。」
「嗯?」
我想了想,很認真地說:「我男朋友名牌大學生,還沒畢業就自己創業了,不僅情緒穩定,對我也非常溫柔體貼,愛護有加,她們怎麼能不羨慕呢!」
何止羨慕,她們後來都說我命太好了。
他笑了:「我有你說得這麼好嗎?」
「有,你比我說得還好一萬倍。」
我說完。
他就低頭親我。
每次接吻,我都會偷偷睜開眼睛,偷看他閉著眼睛專注又沉淪的樣子。
這個時候的他,又欲又純。
實在讓人很難把持得住,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對他是一種生理性喜歡。
非他不可那種。
而今更是,纏著他就不願意放手。
然後,表哥出來了。
他說:【建州,這事是哥不對,回頭咱哥倆兒喝幾杯,哥給你道個歉,都是你嫂子不懂事,一天天淨胡說八道。】
表哥說完,表嫂出來了,一張口就是國罵:【誰胡說八道了,你敢作不敢當。】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就該把你抓起來才好。】
表哥急了,罵她敗家玩意兒,說:【把我關起來,你們娘倆喝西北風去吧!】跟著又罵了一串髒話。
然後,夫妻倆狗咬狗去了。
咬了一會兒,婆婆又出來了,雲淡風輕道:【都是一家人,有事兒坐下來慢慢說,何必動氣傷了和氣。】
說完,艾特了許健州。
我呸。
我正要口吐芬芳,老公回復了一句:【叫您一聲阿姨,是尊重也是教養,更是晚輩待長輩之禮,這件事您就不要摻和了,否則就真做不了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