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了一口氣。
怎麼感覺渾身酸疼?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
糟糕!發燒了!
嗓子好痛!似乎有什麼東西緊緊扼住了咽喉。
我覺得喘氣都費勁。
季星站在床邊,她的臉還是那麼魅惑,身材還是那麼婀娜。
可我沒有一點旖旎的想法。
「你發燒了!」
「嗯!昨天掉進溝渠受了涼!」我很肯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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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星卻欲言又止,滿臉的猶豫之色。
「怎麼了?」我覺得很奇怪。
「我的狗S了,確診是狂犬病。」
猛然間我看見她的臉開始拉扯。
頭如面團一般拉長。
身材也變得臃腫,像充氣的氣球。
我使勁搖了搖頭,再定睛一看,一切又恢復了原狀。
這就是幻覺嗎?
她遞給我一個杯子:「喝口水吧!」
我的視線定格在水杯上,可是這裡面是水嗎?
是血好吧!整個杯壁爬滿密密麻麻的黑色絲線,一群黑色的螞蝗在其中沉浮。
這……
我開始感到驚恐,咽了咽口水,嗓子好疼!
「怎麼了?」
我指著水杯結結巴巴地問:「那……是……什麼?」
「水啊!」
「不,不是!」
我嚇得魂不附體,從頭到腳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太可怕了,我迅速鑽進了被子裡,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猛然間,被子被拉開,我抱著頭緊閉雙眼,不敢看那杯水。
季星笑了:「怎麼啦?這隻是一杯水呀!」
我戰戰兢兢地睜開了眼。
確實,她站在我床邊,手裡拿著一個玻璃杯。
杯子裡的水很無辜地晃動著。
我松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笑笑,起身接過了水杯。
手底的觸感很溫熱,可就在我想喝的時候,那水又變成了一群螞蝗在血中扭曲沉浮。
而且它們全活了,爭先恐後地鑽進我的嘴裡,鑽進我的嗓子裡。
我似乎能感覺到它們如遊魚一般劃過咽喉,在我的肚子裡生了根。
嗓子開始抽搐如灼燒一般疼痛。
我嚇得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水杯。
9
「啪」,水杯掉在地上,轟隆如雷鳴一般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唉!恐水啊!看來你真感染了狂犬病!發病挺快的嘛!」季星嘆息不已。
發熱,嗜睡,恐水,恐聲……
「發病太快,疫苗也沒什麼卵用!」
是的,疫苗至少要七天才起作用。
「一旦發現就隻能隔離,等待S亡,無藥可救。」
她的聲音如遙遠的呼喚,在我的耳邊浮浮沉沉。
「要怪就怪那支箭!」
是的,兒子出於泄憤射向狗屁股的那一箭。
是它讓「小可愛」發狂,咬了我一口的。
可是我有錯在先,能怪兒子嗎?
不能!
我喃喃地說道:「我想回家!」
「你確定你想回家?」
「不行嗎?」
「狂犬病的傳染性很強,病人的唾液當中也含有狂犬病毒」。
季星看著我,眼神意味不明。
「你現在已經有了幻覺,很快就會發狂,拼命撕咬身邊的一切活物,咬了老婆,老婆會得狂犬病,咬了兒子,兒子也會有,你難道希望他們……」
不,我當然不希望。
她還在喋喋不休:「而且發病的時候,據我所知,病人是沒有神志的。當然了,你想回去我自然會送你,真麻煩!我還怕自己被你咬了呢!」
你不擔心我的病,隻是覺得麻煩嗎?
真冷血無情啊!
我的腦袋一片混沌,頭好痛。
說的不錯!我不能回家,不能害了老婆和兒子。
我癱在了床上,像一團泥。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掏出手機,手指顫巍巍地給老婆發短信。
「老婆,我要出差!」
「這麼急嗎?要不要我給你收拾東西?」
「不用,我已經走了!」
「注意安全!」
頹然地放下手機,我哭了!
季星拿出一條白色的毛巾,柔聲地說道:「擦擦吧!」
白色的毛巾帶著一股濃烈的酒味兒,很刺鼻。
我皺了皺眉:「毛巾上有什麼?」
「消毒液!」
哦,也是!我的汗液中也可能含有狂犬病毒,用消毒液很正常。
對吧?
我沒再理會,任由毛巾覆蓋上臉和——口鼻。
好想睡啊!
睡之前我還在想,據說狂犬病人很嗜睡,那就這樣睡S過去不挺好的嗎?
何必再去禍害親人。
何必……
10
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昏暗。
這是白天還是夜晚?
我有些懵。
睡了很久嗎?狂犬病人嗜睡就是睡成這樣子啊!
長知識了!
季星婀娜的身影隱在陰影裡,靜靜地站在床邊。
我驚奇地發現她眼神裡充滿著……仇恨。
赤裸裸的,毫不掩飾!
看見我醒了,那神情很快又被擔憂和溫柔所取代。
我再次眼花了嗎?
不,不會。
兩次,這眼神我看過兩次了,不會錯的。
真疑惑!我們是情人啊!
那麼仇恨來自哪裡?
事情變得越來越詭異了!
最後還是我率先開了口:「季星!」
「我在這!」
「現在什麼時間?」
「白天!狂犬病人怕光,所以我拉上了窗簾!」
難怪室內如此昏暗。
看來季星還是很關心我的。
嗯!剛才她眼中的仇恨肯定又是我的幻覺。
真該S,這狂犬病完全顛覆了我的一切感知。
不管是心理上的還是生理上的。
我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打開窗簾吧!」
「你確定?那好吧!」
「哗哗」雷鳴一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聲音好吵!我皺了皺眉。
「恐聲」麼?
溫暖的陽光傾瀉下來,穿過季星的身體,她看起來如神一般眩目而美好。
漸漸地,我發現了不對勁。
這些光變成了一條條彎曲的蛇,兇狠地向我撲了過來。
不由自主的雙手緊緊握成拳,我極力遏制從心底湧起的恐懼,垂下雙眼,開始顫抖。
媽呀!救命!怎麼會這樣?
「嘶」,怎麼感覺有一股冰涼沿著腳底蜿蜒而上。
這又是什麼?
我猛地拉開被子。
啊啊……一條黑蛇纏在身上,冰涼的觸感讓人汗毛倒豎。
我連滾帶爬地跳下床,赫然看到整個床鋪全部爬滿一條條蛇。
它們奮力蠕動著醜陋的身體……
肯定又是幻覺,還有完沒完?
我要瘋了!
「哗哗」窗簾關上了。
「你的幻覺太嚴重了。」
季星的話語滿含憐憫。
「我要到醫院去!」我的語氣很堅定。
「那行,我送你去,不過據我所知狂犬病在醫院也沒有什麼治療方法,隻能隔離等S!」
「不……」
我頹然地順著牆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如S灰。
從這兩天的經歷來看,我恐光,恐水,恐聲……
總之極度害怕一切有響聲,有生命,能活動的東西。
這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真受不了!
我渴望把自己藏在真空裡。
11
季星走到我身邊,語氣帶著一絲誘惑。
她緩緩地說道:「當務之急,我覺得你應該盡快安排好後事。」
我回過神來,也對,既然得了這個無解無治的病,那麼立下遺囑,安排好後事才是我最應該做的。
如果幾天以後我昏迷了呢?想做都做不了。
季星似乎早有準備的,拿過筆和紙。
我苦笑了一下,坐在了寫字桌前。
這種感覺真是酸爽。
前幾天我還在吃著老婆做的早餐,享受著美妙的生活。
現在卻要策劃自己的S後事務!
以前我為什麼要感嘆生活沒有激情?
現在「狂犬病」夠激情澎湃了吧?可我敢要嗎?
我覺得自己傻透了。
什麼叫人生無常,這就是!
「親愛的老婆,我感染了狂犬病毒,對不起,我不想拖累你……」
寫著寫著,我失聲痛哭,眼淚一滴滴地流下來,打湿了筆下的紙張。
生活中要珍惜親人,可是我沒有機會了。
刺鼻的雪白毛巾又遞到眼前,我嗚咽著接過捂住了自己的臉。
又是一片黑暗。
12
再次睜開眼,眼前是一個很空曠的空間,四周都靜悄悄的。
我沒有動,冷靜下來,細細地將前因後果思索了一遍。
不對勁。
一般來說,狂犬疫苗有五針。
但由於人體最快也要 7 天才會產生抗體。
所以為了拖延時間,患者應該在這 7 天內注射免疫球蛋白血清。
但是季星根本沒提這回事兒。
她反而熱衷於一步步誘導我承認自己得了「狂犬病」。
讓我的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張恐懼不安的狀態中。
這哪裡是情人?倒像是……尋仇的。
季星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些幻覺經歷是如此的真實,讓我不寒而慄。
狂犬病?真的嗎?
我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團濃霧之中,世界變得如此的撲朔迷離。
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鼻尖縈繞著一股很古怪的酒味。
不對,哪來的酒味?我沒有喝酒啊!
那白色的毛巾裡真的是消毒液嗎?
怎麼好像是乙醚呢?
想到這裡,我緩緩地站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讓人驚奇的是,我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公路上,天空飄著雪花。
長長的盤山公路一個人都沒有,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搓了搓胳膊,奇怪,並不覺得冷,這是哪裡?
我又揉了揉腦袋,還在幻覺裡嗎?
實際上,這個時候我真的區分不了現實和幻境。
就在我躊躇不定的時候,前方開來了一輛賓利。
鄂 Bxxxx。
這是十年前我的那輛賓利車,它早就被過戶轉讓了。
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賓利車從我面前駛過,在前方拐角處急剎,撞倒了一個穿白色羽絨服的中學生。
然後——逃了。
看到這裡,我渾身顫抖不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多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揭開。
我恐懼地哆嗦著一團。
明白了,他來了!
他報仇來了!
13
大約十年前的一天,我接到了老婆的電話。
「老公,我要生了,已經到醫院去了!」
當時天快黑了,我正在外地出差,接到電話後,立刻急急忙忙地開車衝回家。
不久,天就已經黑透了,還飄起大雪,路上幾乎沒有行人。
我心急如焚,不由得加快了車速,開了車大燈。
就在這個公路的拐彎處,一輛電瓶車迎面而來,
這人黑夜行駛,竟然沒有打開前車燈。
他像幽靈一樣竄了出來。
我的車速過快,看見他時已經來不及減速了。
情急之下,我猛打方向盤極力想避過他。
但事與願違,因為道路結冰,車輪打滑,我隻聽見「砰」的一聲。
電瓶車上的人就飛了出去,倒在了路當中。
我大驚失色,用力踩下剎車,車屁股在原地轉了一大圈,差點翻了。
「糟糕,撞到人了!」
那個時候我剛買了房,基於工作需要又買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