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月的房貸和車貸已經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又即將為人父,孩子馬上需要一大筆奶粉錢,這經濟壓力可想而知,不是一般的大。
這一剎那,我心裡是相當的驚惶不安。
最主要的是:車是剛買的,我因為出差還沒有來得及辦B險。
那意味著這場車禍的賠償我就是傾家蕩產也不一定賠得起。
該怎麼辦呢?
我跳下車,走過去,看見的是一張很年輕的臉。
他閉著眼,安靜地臥在雪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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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了?
我顫巍巍地伸手探向那人的頸側。
脈搏的跳動讓我放下了心。
還好,這人隻是昏迷。
十年前,公路監控並沒有大規模普及。
這條路沒有監控。
我望了望四周,公路的左側是陡峭的懸崖,右側卻又是極深的山谷。
這也是我為什麼沒有及時發現他的原因,因為突出的懸崖阻擋了視線。
極目遠眺,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沒有車也沒有人。
於是,我做了一個讓自己終生後悔不已的決定。
立即開車……逃了。
這叫交通肇事逃逸,我知道,可本人還是做了!
其後幾天我一直關注新聞,很想知道昏迷的那人結局到底如何?
我無比希望能有過路的車輛將他送到醫院去。
然而,一則報道讓人驚恐不已。
「本報訊,中學生季某大雪歸家途中,因醉酒昏迷在道路中央,隨後被過往十多輛車碾壓身亡。」
那人昏倒在路當中,又穿著白色的羽絨服,大雪覆蓋其上。
黑夜隱匿了身形,他被十多輛車相繼從身上碾壓過去。
成了一張薄薄的,誰也認不出來人形的肉糜紙片!!!
恐怖!太恐怖了!
我極其憤怒和震驚,車子壓了人,司機難道沒有感覺的嗎?
為什麼他們都逃了呢?
隨即,我又恍然醒悟,不對,雖然不是我碾壓的,但撞昏他的人是——我。
是「我」讓他昏迷在了路當中。
我才是那個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這個罪惡鏈條當中的第一環。
隨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一直糾結是否自首,惶惶不安。
但嗷嗷待哺的兒子,還有正在坐月子的老婆讓我猶豫不決。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過了一天又一天,各方一直都沒有任何動靜。
預料中的懲罰也沒有到來,真是讓人疑惑。
我想起了新聞報道中的那個詞:「醉酒」
這就說得通了。
後來我悄悄地到男孩家裡去看了一下。
他的鄰居說:因為沒有公路監控,肇事司機全部逃逸了,一個都沒有抓住。
而男孩的母親面對慘狀當時就昏迷了。
第二天上吊自S。
他的父親在辦完妻子和兒子的葬禮之後直接喝下了整整一瓶百草枯。
被人發現時,連身體都僵硬了。
我明白了。
大雪,黑夜,沒有監控,沒有路燈,山路荒涼,岔道眾多致使難以調查。
一切的巧合,終於讓這個被十多輛車碾壓過去的年輕生命消失無蹤。
隨之消失的還有我和那十幾個車主的——良心,人性。
14
隨後的情景果然如報道中一樣,它在我面前真實地發生了。
一輛又一輛的車從他身上碾過,年輕的身體如破敗的布娃娃一樣翻滾。
鮮血混雜著雪水濺射開來,很快又被大雪掩埋。
一層又一層,一次又一次。
直至他成了一坨看不出形狀的肉糜。
這就是「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體現嗎?
慘烈的場景讓我心膽俱裂。
我瘋了一般衝上去試圖阻攔那些碾壓過去的車輛。
「停下,停下,停下啊!」
「求求你們停下!」
「不要啊!」
但是毫無作用,那些車毫無阻礙地穿過了我的身體。
繼續無情地從他身上碾壓過去。
最後,他成了一塊肉糜紙片。
突然,紙片人抬起一角,盯著我,扁嘴蠕動:「你S了我,你是兇手!」
我徹底崩潰了。
「撲通」
跪下了,我匍匐在雪地裡,抱著頭失聲痛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
「以為什麼?」
我下意識地答道:「當時的你隻是昏迷,我真的看過,真的真的!」
滿心的愧疚逆流成河。
眼角一道人影出現在面前,我恍若未覺,繼續喃喃自語:
「我以為不久你會醒,要麼自己走了,要麼後面的人會送你到醫院去的。」
憤怒的聲音響徹在耳邊:
「可是沒有人送他去醫院,包括你在內,你是兇手,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不……」
我抬起頭,木然地說:
「我真的看過,你當時真的隻是昏迷,誰都沒有想到後來會那麼慘烈。」
「兇手!」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臉上,直接將我打得眼冒金星。
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站在面前的是季星。
她眼裡蹦射的仇恨如炙熱的火焰要將我焚盡。
明白了!原來這一切就是個圈套。
回憶剛才的經歷,我想起了關於心理學的一個技能:催眠術。
15
我驚奇地看著她:「你是催眠師?」
季星冷冷地笑了,點點頭。
原來,她在利用催眠術窺視我意識深處的秘密。
那些幻覺如此逼真必然是迷幻劑造成的。
我想起自己喝的那些水。
催眠師為了保證催眠的效果,若不考慮被催眠者的身體健康,用迷幻劑來配合催眠是最粗暴最有效的方法。
她想知道十年前那場車禍的真相。
所以毫不猶豫地將迷幻劑下在了我喝的水裡。
目的就是為了讓我這個禍首原形畢露。
催眠師啊!本人輸得真不冤!
我很認真地看著季星:「那年輕人跟你什麼關系?」
「我唯一的哥哥,他出事的時候我才 12 歲。」
原來如此,這就是季星甘願做情婦的原因——復仇啊!
她先是接近我,努力取得我的信任。
再用「催眠術」打得我措手不及,幹淨利落地調出了我隱瞞十年的秘密。
幹得真不錯,姑娘!
不過還是有一件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這麼多年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季星冷笑一聲,「我弟弟帶著一條羅威納,那是從小養到大的狗,他們一直形影不離。」
她看著我,眼神如冰。
「當時它受了很重的傷,兩條腿和一隻眼睛都沒了,卻記住了你的氣味,我立即將它送進寵物醫院搶救。」
季星的臉上突然浮現出古怪的譏笑。
「你可能不知道:狗會將仇人的氣味記憶保留終生。」
「我一直不相信哥哥會貪杯喝醉,所以這麼多年,我和狗狗一直在找兇手。」
「我們一起走過許多城市鄉村,孜孜不倦地追尋了十年!」
「現在狗狗很老了,路都走不動,可是蒼天不負有心人,我們終於在這座城市發現了兇手的氣味。」
「那天在路邊,它終於找到了,兇狠地撲向你,狂躁不安,我知道你就是兇手。」
「因為沒有證據,所以我隻好接近你,查出當年車禍的真相。」
她想了想,繼續說道:「現在看來:當時狗狗應該是昏迷了,因而後面的事它並不知道。」
「在它的心裡,一直認為是你將他的主人撞S的。」
我剎那間就明白了:當時電瓶車和賓利車發生了很猛烈的碰撞。
但是年輕人隻是被撞昏了,並沒有受到很嚴重的傷,那是因為大狗承擔了大部分的撞擊力量。
而我下車查看的時候,留下了自己的氣味。
十年了,哪怕它已經老得走不動了,瘸腿瞎眼的,卻仍然還在锲而不舍地尋找兇手,為主人報仇!
我嘆了一口氣。
很細致地將當年的情景一一告知於她。
那是一切事情的真相。
她哭了,顫抖不已。
「真相原來是這樣……」
是啊!起因就是一個「意外」!
殘酷的「意外」。
被你追尋了很多年的「意外」。
16
我看著季星,喃喃地說道:「對不起」!
她胡亂擦了一把滿臉的淚。
「太晚了!」
確實晚了點,晚了十年,這是我自己種下的苦果,得自己咽。
苦澀在嘴裡蔓延。
「那支箭?」
「不知道!」季星回答得很幹脆。
「我隻是順水推舟報復說:你得了狂犬病而已。」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
「本來我就隻是想設計問出當年的真相罷了」。
「催眠我寫下遺囑是為什麼?想S我報仇?」
季星沒有說話,這是默認吧!
嘖!呵呵!
我看著她嬌美的容顏沉默不語,腦子也越來越清醒。
傻妞,騙鬼呢?
我們都明白:「狂犬病」隻是一個借口。
就是為了趁我心神大亂之時下藥,並掩蓋迷幻劑的藥物副作用。
那迷幻劑是麥角二乙酰胺吧?
這種迷幻劑致幻效果極強,隻要控制好劑量,就會讓人產生精神錯亂式的幻覺。
與「狂犬病」發作時的前期病情有些相似。
所以,關於「狂犬病」所有的幻覺都是由迷幻劑設下的一個局。
目的隻是為了給後面的催眠術打下伏筆,套出當年的真相。
同時她也可以靜靜欣賞我恐懼不安致使精神崩潰,飽受恐怖幻境折磨時的醜態。
這樣才能釋放復仇者心中積鬱了十年的仇恨。
就如同貓捉到老鼠,從來都不是直接一口咬S的,而是在戲弄完虐之後。
事實上,我清楚地知道,季星也明白:
想治我的罪,還真是相當難。
因為沒有證據啊!
如果我不承認呢?
「催眠」狀態下得到的證據不合法,並不能作為真正的呈堂證供。
沒有證據,我無罪。
交通肇事逃逸,還有一個追訴時效。
時效期是十年。
上個月就已經過了。
還有我的身份,人脈,地位……又豈是她這種小女人能掌控的?
不確定性實在太多了。
季星絕對不甘心,她真正的復仇,若不S戮豈能解恨?
法律又如何能消磨她心中翻騰了長達十年的仇恨?
所以她沒有找警察,設了這麼大一個局,目的——就是想要我的命。
以血還血
好吧!
我站起身,面色異常誠懇:「既然如此,那我就以命抵命,你心裡可好受一些。」
季星沉默不語,神情十分復雜。
我繼續一口氣沒有停頓地把話說完:
「你說得對,我是罪魁禍首,對不起,阿星!」
「我現在就從樓頂跳下去,把命還給你!」
「你看,假如你S了我就會髒了你的手,你還年輕,應該有大好的生活!」
「你想要過那種整天提心吊膽,S人後逃亡的日子嗎?」
「我真誠的希望你從今往後不要生活在仇恨裡,好嗎?」
「最重要的是,這是我自願的,你不用背負S人犯的罪名!」
季星垂下頭,放下了手中隱藏的……槍。
果然……
哼!
17
我們一起來到樓頂,季星跟在身後,沒有說話。
我沒有再看她,怕自己不知不覺中又中了她的催眠暗示。
站在 23 層樓頂,我看著季星豔麗的臉,百感交集。
「阿星,你確定希望我跳下去為你哥哥償命嗎?」
「確定!」
哼!可能嗎?我心中的S意早已沸騰。
18
23 樓啊!摔下去必然屍骨無存。
她可真貼心,其它樓頂都會有一人多高的圍牆,但這棟樓卻沒有。
圍牆隻有小腿高。
這種樓頂還不好找呢!難怪她會在這裡租房。
這是準備將我「催眠」,制造自S的假象吧!
我眼淚汪汪親手寫下的遺囑,自願償命的誓言。
都將是她脫罪的理由。
於她最大的懲罰隻不過是:不作為。
真聰明,傻妞!
我微微地笑了,探身望了望腳下,黑幽幽的,很深。
下面是火柴盒一樣的汽車,小螞蟻一樣的人。
還有閃耀如珍珠一般的路燈。
夜晚的風拂過我的臉頰,很舒服。
狂犬病人可是「恐風」的,我有嗎?哼!!
計劃進行到這裡,一切都該結束了。
我轉過身,柔聲道:「阿星,你過來,我有話問你,你愛過我嗎?」
她愣了一下,表情相當糾結。
過了好一會兒,季星才緩緩點頭,「愛過!可是……」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