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七歲的燕鈺微,也吃到過這樣甜的糖葫蘆。


 


「吃了我的糖葫蘆,可就要嫁給我,當我的將軍夫人嘍!」


 


江入年說完就跑,我反應過來後立馬追了上去:「誰要嫁給你!」


 


還沒追上江入年,就被謝尚書家的公子帶著幾個紈绔堵住了去路。


 


「喲,快瞧!丞相家的小女兒又偷跑出來啦!上街不戴帷帽,不知羞,不知羞!」


 


他朝我做鬼臉,笑得開心。


 


不過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我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好你個謝霖!還敢來招惹你姑奶奶,看我這回不好好教訓你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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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晚回府後,我被爹爹罰跪了一夜。


 


因為我將謝霖幾人全部揍得下不來榻了。


 


長姐來勸我:「小妹,你這般行事,日後怎能覓得良婿?怕是好人家的兒郎都怕了你了。」


 


我不屑輕哼:「我才不怕,誰說女子就一定要嫁人?若不能嫁給我心悅的男子,我倒情願一生不嫁,肆意江湖!」


 


長姐無奈,戳著我的額頭,笑罵我離經叛道。


 


8


 


「我不甘心。」


 


兒媳湊近了點:「母親,您說什麼,兒媳方才沒有聽清。」


 


我放下車簾,提高了點音量,道:「我憑什麼要成全他們?」


 


「瑄兒,送我入宮吧,我要親自揭穿……我夫君假S的真相。」


 


布滿皺紋的雙眼在此時顯得格外明亮。


 


兒媳顯得有些震驚,但隻是點了點頭,吩咐車夫調轉方向。


 


約莫兩個時辰過去,馬車終於停下,兒媳扶著我下了馬車,說要同我一同進宮。


 


我沒有拒絕,一抬頭,迎面碰上了才出宮的江連瑾。


 


他走到我跟前:「母親,您怎麼來了?」


 


帶著溫和笑意的神情,在聽到我的來意後沉了下去。


 


我隻是冷笑一聲:「若是你今日攔我,便不再是我的兒子。」


 


言罷便繞過江連瑾,朝前走去。


 


9


 


夜幕微垂,我由兒媳扶著回了將軍府。


 


江連瑾一見到我們回來,忙迎了過來:「母親,如何了?」


 


我沒有理會他,兒媳見狀,朝他搖了搖頭。


 


北邊大旱,皇上正召集眾大臣商議賑災之策;太後又身子不適,我便沒再求見。


 


罷了,再等兩日吧。


 


但我沒有想到,我等來的,會是江入年正大光明回將軍府的消息。


 


秋闌來稟報的時候,我正捏著塊兔子形狀的玉佩發呆。


 


這是我二十歲那年,江入年送我的生辰禮。


 


為了雕刻這枚玉佩,他的手上添了數道小傷口。


 


栩栩如生的兔形玉佩,是江入年S後,我的唯一精神寄託。


 


見秋闌遲遲不語,我有些困惑,便問道:「咱們這麼多年的情誼了,有事情便說,不必遮遮掩掩。」


 


「回稟老夫人,是將軍……將軍他帶著……帶著……一婦人回府了。說是得了陛下旨意的……奴婢聽人說將軍一大早便背著荊條入了宮,說是向陛下負荊請罪……」


 


我有一瞬間的愣怔。


 


「你說……什麼?」眨眼間,一滴淚順著眼角流下,流過面上的幾道褶皺。


 


兒媳在此時趕了過來,她先是瞪了眼秋闌,繼而朝我笑道:「母親,秋嬤嬤年紀大了,她說的……」


 


「瑄兒,你不必寬慰我。」我轉眼看向她,「好孩子,你告訴母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兒媳沉默良久,終是開了口。


 


原來,今日天還未亮時,江入年便跪在宮門口,求見陛下。


 


戰S多年的大將軍突然出現在皇城,所有人都很震驚。


 


江入年見到皇上後,沉痛地訴說了這些年的經歷。


 


原來當年他中了敵軍的埋伏後,跌落懸崖,失去了記憶,便在一處村莊內安頓了下來,重新娶妻生子,過了半生。


 


近日不知為何,他漸漸恢復了記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這才趕緊回京向陛下請罪。


 


眾朝臣聞言,皆贊江大將軍忠心耿耿,紛紛跪求陛下莫要降罪於他。


 


最終,江入年順利回了將軍府,還帶回了他在外的妻女。


 


「世人隻贊他江入年時隔經年仍懷一片赤誠之心,何人又知我燕鈺微的二十五載是如何度過的。」


 


我拂去肩頭一根銀發,起身去了前廳。


 


兔形玉佩落在地上,碎成了幾塊。


 


10


 


前廳內祥和一片,老太君正接過葉宛青敬上的茶,見我前來,猶豫著將已到唇邊的茶盞放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皆朝我望來,唯獨江連瑾眼帶躲閃。


 


但此時的我滿眼隻有坐在主位上的江入年。


 


「江大將軍?真是好威風啊。」我冷嗤,「當年為了和小情人私奔,不顧家國大義,不顧家中尚有年邁的老母,亦不顧年幼的孩兒……」


 


「現如今倒是敢回來坐享其成了,江入年,你究竟是哪來的臉啊?」


 


江入年臉色霎時間沉了下來,欲反駁我,被上前幾步的葉宛青攔住了話頭。


 


「姐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若是心中有不滿,盡管撒來就是,切莫錯怪了夫君。」


 


她明明比我還要大上兩歲,看起來卻比我年輕得多。此刻眼眶含淚的模樣,倒真是讓人心疼得緊。


 


不等我多言,一直杵在一旁的少女忽地開了口:「阿娘何必這般做小伏低?您是阿爹明媒正娶的妻子,為何要在她面前這般卑微?」


 


江慕傾說著,上前挽住了葉宛青的手,笑著朝身後的江入年眨了眨眼:「爹爹,你說是吧?」


 


我有些恍惚。


 


這樣溫馨的一幕,不知在午夜夢回時悵惘了多少次。


 


從前隻恨造化弄人,如今才知該恨薄情者不短命。


 


「鈺微,從前種種,是我對不住你。」江入年行至我跟前,「但往事已逝,如今你我也算是兒女雙全。你放心,宛青雖為平妻,但絕不會動搖你的地位,府中中饋仍舊由你或長媳執掌。」


 


兒女雙全?


 


「何來的兒女雙全?」我踉跄後退兩步,「兒女雙全的隻有你江入年!而我,得到的隻不過是一個負心薄情的郎君罷了,我苦守將軍府二十餘年,孝順母親,教養兒子,打理府中上下。」


 


「最終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晚年悽涼。」我閉了閉眼,面上掛著得體的表情,不想失了體面,「多說無益,江入年,我們和離罷。」


 


「鈺微,一定要如此嗎?」


 


江入年注視著我:「我才回府,若是你我和離,外人該如何看待我?況且你我之間並不是沒有感情,當年……」


 


「住口!」我情緒猛然激動起來,「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提當年?如今想起往事,我隻覺惡心。」


 


「鈺微啊,聽母親一句勸,哪家郎君不是三妻四妾呢?」老太君拄著拐杖,「就連老太爺,雖與我相守了一生,但也是納過兩房妾室的。你與入年,歲數也已經大了,若是鬧了和離,且不說你兒連瑾,便是你自身,日後又如何面對世人的說道呢?」


 


我眼神一動,掃視周圍一圈,最終定格在始終未發一言的江連瑾身上:「你也這般認為嗎?」


 


他沉默一瞬,才道:「母親,從前您不是常常思念父親嗎?」


 


才聽這一句,我便知他心中所想了。


 


再也不願多言,我轉身朝外走去。


 


11


 


我進宮去見了太後。


 


多年未見,曾經威嚴美麗的長姐,如今也多了些滄桑。


 


她輕嘆著撫著我的臉,眼底有淚光閃爍。


 


「小妹,這些年你為了不願讓將軍府與我過多往來,竟是從未入宮看過我。如今再見,你怎地添了這般多的皺紋呢……」


 


我笑著拍拍長姐的手:「都過去了。」


 


「此次來見阿姐,實屬無奈之舉。」


 


我起身欲跪下,被長姐攔住。


 


「我知你所求為何。」她輕搖了搖頭,「你知皇帝非我所出,朝堂之事我也難以插手。唯一能做主的,恐怕隻有為你下達一紙和離書了。」


 


我搖頭:「長姐,這便足夠了。」


 


我與長姐談了許多,二十多年裡的種種艱辛,其中滋味無人知曉,如今總算能說與我的阿姐聽。


 


臨走時,長姐站在鳳鳴宮外,望著我的背影,遲遲沒有動作。


 


在我漸漸遠去的背影裡,長姐長嘆一聲。


 


「原以為相府有我一個端莊知禮的便夠了,小妹離經叛道,有我在,她日後定能平安無憂地度過一生。卻不承想,造化弄人,我那個離經叛道的妹妹,終究也同我一般,被困了一生。」


 


忽地,她又笑了:「但她還是比我幸運那麼一點。」


 


太後望著頭頂的天空,低垂了眉眼。


 


12


 


我回府時,太後的懿旨已經到了。


 


縱使再不願我與江入年和離,卻也再無人敢多言。


 


「姐姐,如今的世道,你一暮年女子,離了將軍府能去何處?若是有難處,盡可回來。」


 


葉宛青拉著我的手,抹了抹淚。


 


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江入年,似是也十分贊同她的話。


 


他們像是十分篤定,我離了將軍府便就活不下去了。


 


是啊,我父親早已仙去,如今執掌家族的,是三房的庶弟。相府我是回不去的。


 


但他們忘了,我既能在丈夫S後孤身撐起一個偌大的府邸,又何嘗害怕這些呢?


 


「不勞你們費心了。」


 


我繞過他們,朝後山走去。


 


那裡有個小佛堂,小佛堂裡,有我的一切。


 


其實我的一切,加起來也不過一個包袱而已。


 


哦,還有秋闌,她執意要跟著我走。


 


我望著眼前這個自幼跟著我的陪嫁丫頭,看著她如我一般從少時到兩鬢斑白,終是點了頭。


 


路過東院時,聽到裡面傳來打砸聲。


 


循聲走近。


 


「你今日為何要阻攔我為母親說話?你是母親一手養大的,如今局面,你為何不幫母親?」


 


兒媳明顯有些激動。


 


「你一婦道人家懂什麼?我雖是母親養大的,卻也蒙受父親教誨。十二歲始,父親便教誨我君子之道,為臣之道,處世之道。父母於我而言,偏向哪邊都是不該的。」


 


「江連瑾!你就跟你父親一樣!你們都是白眼狼!賤種!你母親為了你和祖母不知受過多少苦,你們明明早在十幾年前就知道他沒S,卻都瞞著母親,眼睜睜看著她為你們江氏做牛做馬。你們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你們不得好S!我要跟你和離,和離!」


 


花瓶碎裂的聲音響起:「上官瑄!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成婚十載你都沒有身孕,我卻礙於你父親面上無法納妾,和離便和離,我早受夠你了!」


 


我終於回過神來,顫抖著手推開門。


 


逡巡四周,最終抓起矮凳朝江連瑾身上砸去。


 


「母親!你這是做什麼?!快住手!」


 


江連瑾不敢還手,隻能四處躲竄。


 


直到我打累了,直到矮凳四分五裂,我才停手。


 


望著江連瑾額頭潺潺流下來的血,我頭一次無動於衷。


 


指著一旁早已愣住的上官瑄,我道:「她年少時為救你從馬上摔下,落了不易有孕的病根,是你巴巴地跪在太師府外求娶她的,她陪著你從七品縣官一步步到如今的禮部侍郎。」


 


「江連瑾,時至今日,你恐怕是早已忘了來時的路。我早便知曉,你恐是早已與你父親暗中有往來。我不怨你,我隻怪自己為何在你幼時沒有親手掐S你……罷了……罷了!」


 


江連瑾眸中有一瞬的愧疚,欲言又止。


 


但我已然沒有興趣聽了。


 


13


 


朱雀街意外的熱鬧。


 


我與瑄兒並肩走著,秋瀾在我右側,瑄兒忽地出聲:「母親,八年前的乞巧節,江連瑾也是這樣拉著我的手,問我可願嫁他的。」


 


我笑了笑:「是啊,我小時候,可是這條街上猜燈謎最厲害的女子,哪家賣燈籠的攤販見了我不是直往旁邊躲。」


 


忽地腳步慢下來,秋闌指著不遠處的迎來客棧,很是激動:「看到那燈籠上掛的名字了嗎?」


 


我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納蘭雪瓊……」


 


「當年我家小姐的名字可是在那接連掛了四年呢!便是京中有名的才子也贏不了我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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