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國公一家對我的到來欣喜異常,事情進展比我想象的還要順利百倍。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隻允許在指定的範圍裡行走,內院這種重要的地方,我更是接近不了。
而在此期間,柳聞燭回府次數明顯的增多了,他隻要一回府,便會來到課上一起習琴。
隨著時間越來越長,我慢慢焦急起來。
這樣不行,得讓他們更加信任我才可。
我找了個機會將口信傳了出去,上元燈會那天,我同柳家兄妹一同出府賞燈。
柳泱泱少女心性,拽著我同她哥哥不撒手,一會兒看花燈,一會兒吃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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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後,將我同她哥哥的錢包一起吃空了。
“你們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鋪子取錢,”他叮囑著柳泱泱,“你要乖乖的,不許胡鬧,聽先生的話。”
柳聞燭一走,我便跟人群中的鴛鴦對上了視線。
下一秒,柳泱泱便被鴛鴦狠狠的撞在了地上。
國公獨女哪裡受過這種對待,柳泱泱當即就撸起袖子要跟人理論,下一秒,卻便被鴛鴦身後的小廝一把推進了河裡。
柳泱泱驚叫一聲,面對橋上人打量的目光,隻能將身體縮緊,可是河底淤泥堆積,一個不小心便會身陷池底。
從沒有受過這般恥辱的小姑娘瞬間慌了神,眼眸一紅,就要哭出來。
我知道現在該輪到我上場了,我無視眾人的議論緊隨著柳泱泱跳進水裡,將她被水浸湿的身體摟在懷裡,不叫別人看見。
柳泱泱嗚咽一聲,縮在我的懷裡,聲音都在發抖。
“先生,我怕。”
我將身上的沾了水的大氅解下披在她身上將她包裹住,聞聲安慰道:“泱泱不怕,我在呢。”
柳泱泱瑟縮了一下,隨後張開雙臂,攬住了我的腰。
我安撫好柳泱泱,便想帶著她上岸。
可是沒想到的是,鴛鴦並沒有帶人離開,反而帶人等在岸邊,隻要看到我上岸,便用棍棒將我趕下水。
這寒冬臘月的,柳泱泱早就已經凍得面色蒼白。
我沉下聲音,冷冷的道:“諸位一定要將此事做的如此之絕嗎?”
鴛鴦蒙了面,隻露出一雙美目,可是眼中的氣勢凌人,像是要S掉我一般。
她沒有回答我的話,接起身邊人遞過來的爆竹,直接朝我們扔了過來。
這爆竹來勢洶洶,一不小心就是要毀容的。
我將柳泱泱摟得更緊,轉身用後背擋住了炸開的爆竹。
與此同時,柳聞燭跟侍衛匆匆趕來,等將我們撈上岸,鴛鴦一伙人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肩膀到肩胛骨的位置被灼傷了大片,上岸時破潰的皮膚混著渾濁的淤泥,看著可怖至極。
柳泱泱流著眼淚緊緊拽著我的手,任憑誰說也不放手。
直到柳聞燭將我抱起,她才顫抖著出聲道:“哥哥,你救救先生,我不能失去他。”
柳聞燭的身體募得一僵,隨後柳泱泱的聲音再次傳來。
“先生你別怕,泱泱陪著你。”
7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隨著意識回籠,身後傷口刺痛便愈加明顯。
我抬起頭,這才發現柳聞燭竟然趴在我的床邊,可能是被我吵醒了,此刻他正睡眼朦朧的看著我。
“醒了?可還疼的厲害?”他來不及整理自己略顯凌亂的額發,慌忙問我:“有沒有什麼特別不舒服的地方?”
我搖搖頭,他這才放心下來,“你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但是傷口破潰太大,以後怕是會留疤。”
“我不明白,你明明是女子,為何偏偏要扮做男人?”
他這話乍一聽同以前一樣,但是我卻聽出了一絲戒備的語氣。
他得知我的真實身份之後不免會懷疑我的目的,但是我就是要將我的秘密暴露於他面前,這樣我才能真正得到他的信任。
我苦笑一聲,低聲道:“公子覺得我樣貌如何?”
柳聞燭顯然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他臉色一紅,氣勢一瞬間便啞了下來。
“自然是......是極好看的。”
“那便是了,”我嘆氣道:“這般長相的女子,別說找份差事謀生,便是有尊嚴的活著,都是奢望了。”
“我全家都被流寇斬S,直到十歲前偶然得到了一位高人指點,這才有了得以謀生的本事。”
我說到這裡,裝作委屈的樣子,作勢就要起身,“既然公子疑心我,那我便離開,定不叫公子難做。”
“哎!”他趕忙伸手拉住我,說話間已經帶上了愧疚的語氣,“我沒有那個意思,你知道的,我們這種人,做什麼都要慎重思量。”
他說完話後才後知後覺的將手撤回去,“你要是不嫌棄泱泱愚笨,便繼續留在府中吧。”
我這才將難過的心情收回,紅著眼圈謝過柳聞燭。
因為養傷的原因,我便留在了柳聞燭的院子裡,除了柳泱泱時不時會來找我以外,再無別人打擾。
於是在一個柳聞燭外出的夜裡,我穿上了夜行衣,準備夜探國公府。
國公的書房在府中最深處,我廢了很大的功夫才摸了進去。
書房很大,到處都是書籍文獻,我隻能一點一點從頭摸起。
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回到了房間裡。
傷口因為撕扯又隱隱滲出血來,我借著鏡子向後看,這才發現有一小塊皮肉已經壞S了。
柳聞燭請的郎中治療手段太過於溫和,這樣嬌養下去,也不知道得等多久才能好。
於是我將匕首用熱酒燙過,嘴裡塞上一塊汗巾,眼一閉心一橫,一刀將那塊腐肉剜了出去。
疼痛還未襲來的時候,門口反倒是傳來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隨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先生為何要如此?”柳泱泱聲音哽咽,連忙拿起一邊止血的藥粉忘往我傷口上撲。
眼看著她要開口喊人,我連忙捂住她的唇,卻不想她竟然直接羞紅了臉。
“我不習慣麻煩別人,泱泱,你替我保守住這個秘密好不好?”
望著我渴求的眼神,柳泱泱像是被懾住了一般,痴痴的點了點頭。
而眼看著離著柳聞燭歸來的時間越來越近,我漸漸慌亂起來。
我心一狠,便打算一把火將那書房燒了。
等著火焰衝天的時候,我悄悄的摸回了柳聞燭的院子。
庭院外僕役們呼喊的聲音不絕於耳,我推開門,卻跟柳泱泱對上視線。
她身邊還放著一碟子糕點,看到我的瞬間瞪大了眼。
“先生?”
8
與此同時,身後的門被咣咣敲響。
我沒想到的是柳泱泱撲到我面前,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將我往床榻間帶。
幾乎是瞬間,門被人一把推開。
為首的人顯然沒有料到會是這種場景,目瞪口呆的看著我跟柳泱泱衣衫不整的交纏在床榻中間。
“看什麼?”柳泱泱將被子往身上一扯,厲聲斥責道:“滾出去!”
國公趕回來的時候,書房已經燒沒了。
我也換了一身衣服,跟柳泱泱一起跪在堂前。
國公夫人哭紅了眼,國公一言不發,迎面便將我踹到在地。
國公是常年在軍隊裡打仗的,一腳便叫我吐了血,連話都說不出來。
柳泱泱尖叫一聲,撲到我身前護住我。
“爹,女兒喜歡他,女兒是願意的,求你饒了他吧。”
國公氣得站都要站不住,抽出腰間的鞭子就要甩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柳聞燭回來了。
他一把拽住國公的鞭子擋在我身前,一邊查看我的傷勢。
“我本以為他是個懂事明理的好孩子,卻沒想到他竟然是這種猥瑣小人,竟然撺掇著我的女兒同他行這種不齒之事。”
“你們一個個的,都被他這張好皮相哄騙住了,”國公一把將鞭子抽回,作勢又要甩過來,“今天我便毀了他這張臉,叫他再也不能哄騙別人。”
我被踹了一口,身後的傷口又被撕裂開來,渾身上下猶如被火焰燃燒一般。
柳聞燭好看的眉頭緊皺,眼眸黝黑,叫人看不透他的情緒。
“父親,月重先生乃是女兒身,又怎會跟泱泱行不齒之事。”
他說完這句話,一把將我的發冠摘掉。
如墨一般的長發散落,在場眾人皆驚掉了下巴。
柳泱泱更是直接被嚇得癱倒在地,口中還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可是現在柳聞燭也顧不上她了,我也因為受了一腳無法開口說話。
“你這般不問緣由便隨意動手,真的是為了泱泱嗎?”
都說柳國公家的獨子乃是最最溫和的,我進府的這幾個月也是從未見他與誰發生過爭執。
可就是這樣溫和的人,卻敢為了我站出來同他父親爭辯。
一向在刀口舔血不知冷暖的我,竟也偷偷生出了一絲歡喜的感覺。
那場鬧劇以柳聞燭將我帶走而收場。
他將我帶出了國公府悉心照料,一日三餐都不離身,就連柳泱泱都不肯放進院子裡來。
每每聽到他一本正經的回絕,我總是要忍不住偷笑幾聲,手中的藥碗沒拿出,一不小心撒了幾滴出來。
他總是會掏出一塊手帕,輕輕地擦拭著我手上的汙漬。
“鶯歌姑娘,你這般耍賴不肯吃藥,這病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是的,自那夜之後,我便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他。
我輕笑一聲,隨後將手裡的藥一飲而盡,剛剛放下碗,口中便被塞進了一顆梅子。
甜甜的,卻又夾雜著一絲絲的酸。
他同我說,等我痊愈之後會帶著媒人上門求娶,我卻攬住他的胳膊,輕輕的搖搖頭。
“我師傅早就已經仙去,我沒有親人了。”
他身體一僵,隨後將手中的梅子遞到我面前,動作裡透著小心翼翼。
我知道他是在心疼我,可是我現在什麼苦都熬過來了,隻要我得空回到王府,我便可以同蕭楚求個恩典。
我想他會答應我的。
9
而等我傷好卻已經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了,柳聞燭怕我憋壞了,便帶著我出門闲逛。
路上的東西,隻要我多停留一下視線,他馬上就會買下來。
直到晌午,他帶著我去京中最繁華的酒樓吃飯。
我牽著他的手,歡歡喜喜的走進酒樓,卻在下一秒如墜冰窟。
蕭楚他坐在二樓,端著一杯酒,眉眼間滿是消散不掉的戾氣。
“好久不見啊聞燭,”蕭楚舉起酒杯朝我們打招呼,“這樓裡沒有位置了,要是不介意的話,可與我拼個桌。”
我渾身僵硬,柳聞燭詢問我的時候,我也隻能認命的點點頭。
一進房間,蕭楚毒蛇一般的眼神便迅速地纏繞在我身上。
“聞燭,這位是?”
“這是我的未婚妻鶯歌姑娘,”可能是我面色實在難看,他牽起我的手,擔憂的問道:“鶯歌,你還好嗎?”
我搖搖頭,道:“無事。”
“鶯歌,如此豔麗的名字,果然還是要一副美麗的皮囊才能與之相配。”
蕭楚將手裡的酒杯放到桌子上,清脆的聲音讓我渾身都在打顫,
我實在是怕,怕他將我所有的秘密抖露出來。
“聞燭真是被拿住了,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對一個女子。”
柳聞燭低聲一笑,卻並未否認。
這一頓飯,吃的我是如坐針毡。
直到散席之時,蕭楚輕聲喚住了我。
“鶯歌姑娘,”他這幾個字咬的很重,像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一般,“發髻間的珠釵歪倒了,款式也不是當下時興的款式,該叫聞燭為你打造一根更華貴的。”
柳聞燭再怎麼遲鈍也品出我們之間的異常了,他握緊我的手腕,冷聲道:“這就不勞公子費心了。”
柳聞燭帶著我轉身就走,我卻覺得後背如芒在背,整個身子都僵了。
我知道,蕭楚的耐心是有限的,今天就是他給我的警告。
入夜之後,我穿著夜行衣,踏進了王府。
剛一進門,我便直接跪下,一步一步膝行過去。
蕭楚沒有反應,直到我去到他面前,才一把鉗制住我的臉頰。
“在外面玩的很好啊鶯歌,”他捏的我臉生疼,可是我卻不敢有任何的反抗的動作。
“就連鶯歌這個名字,都已經告訴了柳聞燭,再過一陣子,你是不是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說了?”
“鶯歌不敢。”
“不敢?”他惡劣的靠近我,不叫我後退半分,“你跟柳聞燭進行到哪一步了?他們都在傳,你已經跟他上床了。”
“畢竟你們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又那麼年輕氣盛,發生點什麼也很正常,你說是不是?”
“不是的,主人,”我連連求饒道:“鶯歌同聞燭公子一直恪守禮法,從未逾矩。”
話一說完,蕭楚一巴掌狠狠甩在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