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於是,還穿著缟素衣的外婆,扛著一支土槍,搖搖晃晃就上了戰場。


她和其他同胞們一起打跑了小鬼子,她們那支小隊伍中,就她活了下來。


 


又用一雙不到 10 釐米的小腳,忍著劇痛爬過了雪山,走過了草地,走完了整整 25000 裡。


 


她戴著舊時代的枷鎖,扛住了時代黑暗的閘門,引來了新中國的光。


 


戰後,外婆隻留下了證明她那段血與火歲月的軍功章,又回到了村子裡當一名普通的農婦。


 


「我是一定要拼S保衛我的國家的,卻不必在意名與利。」


 


9


 


我呆呆地看著外婆。


 


即使她已垂垂老矣,但那根撐過百年黑暗的脊梁,依然頂天立地,永不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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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又怎麼能用小情小愛,去玷汙她曾經的榮耀呢?


 


但外婆不管,她隻知道,她的外孫女受欺負了,她要用曾經拼命流血的證明,給她討一個公道。


 


「桑桑,你認識費小姐嗎?」外婆一字一句地說,「我想讓你自由。」


 


我搖了搖頭,看著外婆穿著棗紅布鞋的小腳,突地想起了那隻紅色手提包,我是很早就見過的。


 


我們在商場一家飯店外,猝不及防和周書言迎面撞上。


 


他身後跟了一群人,看起來都是成功人士的模樣,其中就有那隻紅色手提包的主人。


 


他們也看到我和外婆了,有人很快留意到了外婆的小腳,開玩笑說:


 


「沒想到周主任家裡,還有封建殘餘呢?」


 


周書言的臉色當即變得難看起來。


 


溫如玉穿著剪裁合宜的旗袍,從紅色手提包中掏出了一包紙巾,遞給說話的人,輕聲告訴那人飯後嘴巴沒擦幹淨。


 


我和周書言都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轉身離開時,我能感受到一束打量的眼光緊緊跟了一路。


 


回去後,周書言和我大吵一架。


 


「還好今天如玉幫忙解圍了。」


 


「你以後少帶你外婆過來,她這種舊時代的產物,老老實實待在村裡就好了。」


 


我當時還在憤怒他對外婆的嫌棄,並沒有留意到他對溫如玉過分親昵的稱呼。


 


如今看來,原來他們之間早就有了蛛絲馬跡。


 


可我的外婆分明是封建時代的受害者,又憑什麼被他們這般嫌棄?


 


10


 


過了好幾天,我本以為外婆已經打消了幫我討公道的念頭。


 


誰知一大早,外婆穿上了熨好的綠軍裝,胸前戴滿了軍功章。


 


她已經離開戰場許久了,但戎裝穿上身,依然精神矍鑠。


 


「青桑,走,外婆陪你去把婚離了。」


 


我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說:


 


「周書言不同意,而且就算提交申請後也得等冷靜期結束,他要是不同意……」


 


外婆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我的頭,瞬間撫平了我所有的焦躁。


 


「我們不管他,我們去法院,訴訟離婚。」


 


「訴訟離婚,不用等冷靜期,他同不同意,都不管用。」


 


外婆冷靜地說著一條條法律條文。


 


我這才明白了這幾天的外婆,為什麼一反常態開始戴著老花鏡玩電腦了!


 


她這是做足了功課,來為我撐腰啊。


 


打車來到法院門口時,一位穿著西裝的中年女性迎了上來。


 


外婆說:「這是張律師,是省裡最好的離婚律師。」


 


我和張律師互相點頭示意後,一起走向法院。


 


外婆抬頭挺胸走在了最前面。


 


軍裝、小腳,還有滿身的軍功章。


 


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很快有人恭敬地把我們迎到了待客室,不一會兒,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院長親自來了,一看到外婆,他頓時肅然起敬。


 


「老英雄,有什麼事是我們能幫到您的嗎?」


 


外婆說:「外孫女婿出軌了,我想讓外孫女和他離婚。」


 


張律師適時遞上了準備好的材料,院長翻閱後,慢慢舒展了眉頭:


 


「證據很充足,不過我們一般會先調解……」


 


我說:「不用調解,我是一定要和周書言離婚的。」


 


外婆平靜地說:「我都這把年紀了,臨S前為被欺負的外孫女還一個公道,這是我最後的心願了。」


 


從法院回去後,很快又有領導過來慰問外婆。


 


他們說要幫她申請老兵的補貼,還要幫她把老房子修繕好。


 


這些都被外婆一一拒絕了,她說:「我隻有這麼一個心願。」


 


11


 


收到法院傳票後的周書言,氣瘋了。


 


電話打通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指責:


 


「林青桑,就為了這點小事,你要和我離婚?」


 


「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嗎?你為什麼非要抓著不放呢?」


 


「你知道我在單位收到傳票時我有多丟臉嗎?我這麼多年的好名聲都被你毀了!」


 


我想起了前些日子他在我面前做小伏低求我原諒的模樣,和現在大不相同。


 


原來之前是沒有觸及他的核心利益啊。


 


「讓你丟臉的是你自己!怎麼,天天在朋友圈曬你和溫如玉有多麼神仙眷侶,還說些模稜兩可的話讓同事誤以為你們是夫妻。」


 


「現在風雅愛妻子的人設塌了,就開始怪我毀你名聲?」


 


「周書言,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周書言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


 


「這官司你打不贏的,就你手裡那點證據,法官不會判離婚的。」


 


「林青桑,你想離婚是吧,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如願的!」


 


「離婚?不可能!我倆就這麼糾纏一輩子吧!」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無恥!


 


原來成婚這麼多年,我從來都沒有看清這個枕邊人。


 


電話掛斷以後,兒子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媽,你為什麼就非要把事情鬧這麼大呢?」


 


「我真不知道你在怄什麼氣,而且,你怎麼敢開口的?一要就要了家裡大半的財產?」


 


「這些年,家裡的錢可都是爸爸賺回來的!」


 


我淡淡地說:


 


「首先,你爸是過錯方,沒讓他淨身出戶已經是我看在你奶奶的份上了。」


 


「其次,這是夫妻共同財產,我有權獲得我應得的那份。」


 


「最後,如果不是你小時候吵著鬧著不讓我出門,我也不會當家庭主婦。」


 


兒子梗著脖子道:


 


「我真不知道你哪裡來的底氣,你有錢嗎?法院沒判之前你一分錢都拿不到,打官司這麼長的時間,你耗得起嗎?」


 


「我爸不支持你,我不支持你,外婆也不支持你,你非要和全家人為敵嗎?」


 


「就靠太婆嗎?她那麼老了,不知道啥時候兩腿一蹬就——」


 


哐當。


 


我使勁砸了手上的柴,沉聲道:「周宇傑!你既然這麼喜歡溫如玉,你們父子倆就跟她一起過日子,少來我這裡找存在感。」


 


「再讓你聽見你這種話,我一定親自回去抽你。」


 


兒子一聽也怒了,猛地拔高了聲音:


 


「她這把年紀了就該早做準備!爸說得對,你和溫姨比,差遠了!」


 


「這官司你贏不了的!到時沒錢給太婆買墓地,你可別回來求我和爸爸!」


 


她這把年紀,就該早做準備。


 


我閉了閉眼睛,掛了電話。


 


外婆聽到聲音,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臉上是熱切的笑容。


 


「是小傑嗎?他都好久沒回來了,上次給你寄的粽子和艾草團子,他喜歡吃嗎?」


 


外婆討厭周書言,卻並不會把怨氣撒在我兒子和我孫女身上。


 


我看著外婆一邊念叨,一邊又在琢磨著再做一些粽子寄過去,隻覺得眼眶酸脹得厲害。


 


他們不喜歡吃,他們怕你放錯調料會中毒。


 


外婆,你健康平安,長命百歲。


 


他們卻嫌你老,嫌你不中用,問你怎麼還沒S。


 


12


 


我抱著外婆瘦小的身子哭了,外婆還以為我在和兒子爭寵,安撫似的拍了拍我的後背。


 


「好啦好啦,外婆先給你做,他們都排在我們家桑桑後面呢。」


 


新鮮艾草放進杵臼裡搗出汁水,倒入糯米粉揉成面團,包上煮好的紅豆沙搓成團子,放上蒸籠一蒸,出籠後的團子如翡翠般翠綠可愛。


 


咬上一口,艾草的清新、糯米的軟糯和紅豆的香甜互相交織,滿口留香。


 


外婆說這是春天的味道。


 


我心想,我也有我的「吃春天」。


 


我跟外婆說,想把她的故事記錄下來。


 


還有,她們的故事。


 


那些倒在戰場上,再也沒起來的先輩們。


 


我想讓更多人知道,在戰爭面前,中國女性從未走開。


 


外婆想了想,同意了。


 


於是,白天我和外婆一邊喂雞種菜,一邊聊著當年歲月,晚上我便整理內容,戴著老花鏡在電腦前敲下一個一個帶著血與淚的字:


 


【她們的雙腳被束縛,她們的意志熠熠生輝。】


 


13


 


很快就到了開庭的日子。


 


周書言臉上是滿滿的自信,他篤定地說:


 


「聽說你還拒絕了調解?以為能讓官司快點打完?」


 


「S心吧,一審肯定離不了。」


 


我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向了原告席。


 


張律師很厲害,陳述時不疾不徐,條理清晰。


 


但對方律師也不遑多讓,激情澎湃,舌辯四方。


 


遠遠地我都能看到,周書言穩操勝券的得意。


 


直到法官作最後判決。


 


「本院認為,原告林青桑與被告周書言感情確已破裂,調解無效……現判決如下:原告林青桑與被告周書言離婚……」


 


我和坐在旁聽席上的外婆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周書言臉上的得意寸寸破裂,他面色扭曲地喊道:


 


「不可能!」


 


庭審結束以後,他甚至跑到我面前撂下一句話:


 


「林青桑,你別得意。我會繼續上訴的!」


 


我靜靜地看著他面目猙獰的破防模樣。


 


他不知道,我們離婚已成定局。


 


我和外婆回老家繼續過我們平靜的日子。


 


周書言那邊卻鬧得雞飛狗跳的。


 


14


 


我和周書言離婚以後,溫如玉就搬去了家裡住。


 


一開始,大家都很滿意。


 


周書言如願和白月光在一起了,周宇傑覺得溫如玉通情達理。


 


再加上有保姆照顧婆婆和做家務,大家也樂得捧著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溫如玉。


 


本來都好好的,可溫如玉非得折騰保姆,泡茶要清晨的露水,煮飯要用山泉水,甚至不許保姆用家裡的馬桶……直接把保姆氣走了。


 


來了幾個保姆都被溫如玉折騰走了,可婆婆那缺不了人,指望溫如玉是不可能的,除了一開始的走過場,她連走進婆婆的房間都不願意。


 


無奈周書言隻好每天親自照顧。


 


一大早起來做早飯,中午下班了又趕回來給婆婆做午飯,換尿布,晚上回來又要做晚飯,給婆婆擦身換洗。


 


一天折騰下來,筋疲力盡。


 


周宇傑不清楚內情,請求溫如玉幫忙接送晴晴,溫如玉也笑著答應了。


 


誰知道,有天兒媳提早回家,發現溫如玉並沒有去接晴晴。


 


溫如玉振振有詞地說:


 


「下午四點正是養氣健身的好時間,放心吧,我已經花錢僱人去接了。」


 


可每天都是陌生人去接送,怎麼讓人放心得下?


 


再加上周書言的錢被我分走了大半,這錢可經不起她這麼花。


 


周宇傑連我花錢都要說兩句,別說是這種「沒必要」的支出了。


 


於是,仙子濾鏡碎了一地。


 


他開始想起我這個「免費保姆」了。


 


15


 


周宇傑三番兩次上門請求我原諒,都被我不客氣地趕走了。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可沒那精力應付他。


 


之前在網上連載外婆的故事,有了不小的反響,還有多家出版社聯系了我。


 


在和外婆聊過後,我又跑遍了全國各地,盡可能去聯系還在世的老兵們。


 


隻是很可惜,很多老人都已不在人世了,隻能根據後人的講述整理。


 


和編輯聊出版事宜時,她問我要不要取一個筆名。


 


我說不用,就用真名。


 


周書言覺得我不懂文學,可他忘了,我當年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中文系的。


 


中文系不培養作家,但她們的故事本就無須炫技,真實自有萬鈞之力。


 


書很快順利出版了,一時之間,火遍全網。


 


【致敬!舊社會束縛了她們的雙腳,卻禁錮不了她們追求自由獨立的意志。】


 


【感謝作者,以前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麼一段歷史。】


 


【她們如此努力地用小腳走完了兩萬五千裡,是為了讓更多女性不再用小腳走下去。】


 


周書言和周宇傑也很快知道我出版了一本書,寫的是外婆和她戰友們的故事。


 


他們是白著一張臉上門的,手裡拿著那本書,還有些不敢置信:


 


「怎麼可能……外婆怎麼會是老兵呢?」


 


「青桑,我從不知你的筆力這麼強……」


 


在徵得外婆同意後,我拿出了那個掉了漆皮的月餅盒子。


 


一枚枚軍功章安靜地躺著,有陽光照進來,反射的光一下子就刺痛了他們的眼睛。


 


周書言眼眶泛紅,想起從前在我面前對外婆的嫌棄和羞辱,嘴唇嗫嚅著,最終隻憋出了一句:


 


「對不起……」


 


我淡淡地說:「你該說對不起的人不是我,是外婆。」


 


看著周書言和周宇傑因為羞愧而低下的頭,我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你們覺得她們愚昧又落後,卻是她們的不屈和奮戰,才有了我們今天的歡笑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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