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蕭宴見此輕笑,稍微施力,一把將我拉到他身邊坐下。


「鎮國公說你有做輔佐君王的賢妃志向,怎麼是這般小女兒家情態?」


 


我愈發不好意思。


 


「姜家一門無論男女,定當立志於忠君社稷,臣妾自幼受祖父阿爹教誨,這是實情,不過嘛……」


 


蕭宴好奇,離我近了些。


 


他身上有淡淡的清冷雪松香氣。


 


咫尺之間,我們甚至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我咬著紅唇,輕輕道:


 


「臣妾少時曾觀您打馬球,遙遙一望陛下英勇風姿,至今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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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悅您良久。」


 


他一怔,隨即將我攬入了懷中。


 


春宵良夜,交頸效鴛鴦,錦被翻紅浪。


 


其中繾綣旖旎自不必多說。


 


8


 


第二日等我從酸痛中醒來,陛下已經上朝去了。


 


層層紗幔外,我的貼身丫鬟春枝柔聲道:


 


「小姐大喜,陛下賞賜了數倍於妃位的好東西,十斛南海珍珠,兩對簪花金釵……」


 


她才念了頭幾樣,我不以為意,擺擺手。


 


「你看著留些好的,餘者收入庫房就是。」


 


我將滑落至小臂的衣領拉起,掩住凝脂肌膚上的點點愛痕,漫不經心道。


 


「給本宮梳妝,準備去向皇後娘娘請安。」


 


此時日上三竿,請安要已遲了。


 


我就是奔著挑釁她去的。


 


鳳儀宮內。


 


沈懷玉果然生氣了,對於我的奉茶遲遲沒有回應。


 


瓷杯裡頭裝滿了滾燙熱茶,隻過了片刻,我的手指就被燙傷。


 


良久,我仍將杯子高舉,默不作聲。


 


沈懷玉見狀,輕輕一笑,她眉梢挑起,陰陽怪氣。


 


「淑妃不識抬舉,那本宮就隻能受累教一教。」


 


坐在她下邊的還有幾個嫔妃,大都是陛下從前的姬妾。


 


右首的紫衫宮裝女子整理了下衣角,瞥了我一眼。


 


「瞧淑妃妹妹這模樣姿態,京城的世家女子果然懂規矩。」


 


她是昔日王府側妃,地位尊貴,陛下登基後受封賢妃。


 


賢妃和沈懷玉關系一向不錯,未出閣時就是手帕交。


 


兩人當年前後進府,也是一段妻妾和睦的佳話。


 


餘下眾人也紛紛嗤笑。


 


「有哪家閨秀是上杆子求著入宮的?咱們也算是開眼了。」


 


「嘖嘖,連一盞茶都端不住。」


 


……


 


指尖的痛楚一點點傳開,我快要受不住了。


 


待茶水略冷了些,沈懷玉突然一揚下巴。


 


侍女上前撤走我手裡的杯子,立馬又換了杯新的。


 


沈懷玉假裝驚訝。


 


「都怪本宮與幾個妹妹聊得盡興了,忘了淑妃還在跟前。


 


「茶涼澀口,隻能勞煩淑妃再來一遍了。」


 


心中估算時辰差不多了。


 


我終於張口說了第一句話。


 


「皇後娘娘教訓,臣妾不敢不從。」


 


我顫聲帶了幾分哭腔,手上失去力氣,再也拿不穩茶杯,任憑燙水傾瀉。


 


離我最近的沈懷玉被潑了一半。


 


蕭宴進來時,剛好看到我在一地碎片狼藉中垂淚叩首。


 


而對面的沈懷玉厲聲發怒。


 


9


 


春枝受我的命令去給下朝的蕭宴送點心,此時隨之而來,悄悄站到了我身後。


 


蕭宴面色鐵青,徑直越過行禮的沈懷玉,慢慢將我攙起。


 


我眼淚止不住地落,又勉力抑制,聽起來楚楚可憐。


 


「都是臣妾過錯,連給皇後娘娘敬杯茶都敬不好。」


 


沈懷玉氣結。


 


「你身為妃妾以下犯上,自然有錯!


 


「陛下聖明,豈會因淑妃狐媚作態就不分是非。」


 


我半倚在蕭宴懷裡,仰面望他。


 


「娘娘教訓的是,臣妾不想陛下為難,悉聽您的任何責罰。」


 


她自作聰明,想用蕭宴壓我一頭。


 


那我就和她反著來,願意為了蕭宴做小伏低。


 


蕭宴一時不語,低頭與我對視間,忽然注意到了我剛才留下的傷。


 


我假裝慌亂,拼命縮手掩蓋。


 


「嘶……」


 


他抬眼凝視著沈懷玉。


 


「淑妃頭一回問安,縱有什麼過錯,也不該受皇後這般苛責!」


 


我連聲替皇後辯解。


 


「陛下千萬不要怪娘娘,娘娘是為著從前的事端才誤會了臣妾。


 


「臣妾入宮前曾和沈二姑娘一同臨水賞花,二姑娘意外跌入湖中,臣妾當時情急之下拉了她一把,沒想到救人要緊失了分寸,一時下手太重,不小心傷了二姑娘。


 


「臣妾也正好借著眼下這個機會與娘娘說清原委,日久見人心,想必娘娘定會明白臣妾的赤誠。」


 


我每說一句,蕭宴的臉就難看一分。


 


沈懷玉想讓我嫁給沈懷安,肯定事先與他說過。


 


在我眼中沈懷玉的針對,是因為我和她妹妹發生過龃龉。


 


那蕭宴眼中呢?


 


他未必不會多想一層,沈懷玉是否會因為替其兄求娶我不得而心懷怨恨?


 


甚至沈懷碧落水的爭執,也是她故意給我找事?


 


沈懷玉漸漸反應過來。


 


她再也顧不得我了,急忙站起來爭辯。


 


「皇上……」


 


10


 


蕭宴到底顧念多年夫妻情分,明面上待沈懷玉依舊。


 


不過免去了我三個月的請安。


 


我心裡清楚,不急這一時。


 


隻要有疑慮的種子埋下,何愁不會生根發芽?


 


猜忌、不信任,會肆意扎根生長。


 


重生之後,我想明白了這深一層的利害關系。


 


沈懷玉這麼著急給我許婚。


 


恐怕還有個緣由。


 


憑我的家世品貌,可不止能嫁沈懷興。


 


她既然憂心我會被選中入宮,那我幹脆搶先一步,讓阿爹去請旨,打沈家一個措手不及,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


 


果然,沈懷玉消停了許久。


 


並且這些日子裡還真讓我探聽到了有用的東西。


 


我借故見了一面賢妃。


 


面對我,她滿臉戒備:「有話快說。」


 


我踱步在御花園中,信手拈起一朵欣賞,不急不慢道。


 


「皇後和我結怨的真實緣由,賢妃姐姐應該有所耳聞。」


 


她略微震驚瞧我,頓了頓。


 


「你是知道長興侯有意於你才……」


 


我轉過身來,打斷了她。


 


「皇後手腕老辣狠毒,一步接著一步,我稍有差池便會中計。


 


「奇怪,她怎麼坑害起待嫁女子這麼嫻熟?或者,換句話說……」


 


我走到賢妃身邊,聲音突然變得溫柔。


 


「我不是第一個?」


 


賢妃陡然變了臉色。


 


她出身地方豪族,原本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哥,兩人已經定情,結果發生意外,遭山匪S害。


 


在她痛苦萬分之際,常被沈懷玉邀入王府,名為寬慰姐妹,實則是給當時還是齊王的蕭宴機會趁虛而入。


 


賢妃稀裡糊塗應允,成了齊王側妃。


 


而蕭宴登基之初的那場叛亂,賢妃父兄拼命廝S,雙雙殉主,隻為護住蕭宴、沈懷玉性命。


 


「陛下當年親信各個封侯拜將,姐姐的親人亦是赤膽忠心,能享S後哀榮,也算是寬慰了。」


 


11


 


蕭宴夜夜宿在我宮裡,人人皆知如今寵冠六宮的是淑妃娘娘。


 


演奏新編排的樂曲,親手制的荷包腰帶……我一日一個花樣,惹得他流連忘返。


 


我精通頗多,隻除了一樣,不大擅長騎射。


 


這天陪著陛下狩獵,才過了一會兒,我就感到日曬眩暈。


 


見我在陰涼處把扇子冰塊全都招呼全了,蕭宴嘴角帶笑。


 


「愛妃是將門虎女出身,怎麼如此嬌弱?」


 


我不高興地把頭扭到一邊。


 


「那陛下去找不嬌弱的,臣妾不伺候了。」


 


他忙過來哄我,又是要贈我才進貢的夜明珠,又是要給我新建個園子賞花。


 


一番甜言蜜語之下,我破涕為笑。


 


情濃之時,忽有宮女上前傳話。


 


「皇後娘娘擔憂陛下與淑妃娘娘暑熱難耐,特此送來了梅子冰湯解渴。」


 


我側目觀察蕭宴反應。


 


他端起碗,心不在焉地用勺子舀了半天,明顯有所觸動。


 


據說兩人躲避叛黨追S時,片刻不分離,最後逃至一野林藏了三天三夜,隻能取楊梅飽腹。


 


冰塊和梅子激起小小一圈波動,蕭宴的心弦隨之。


 


我清楚,是時候再添一把火了。


 


皇後復寵,成了最近一樁不大不小的事件。


 


沈懷玉春風得意,頻頻邀我過去,大有炫耀示威之意。


 


我也不排斥陪襯。


 


「從前對淑妃妹妹多有得罪,如今相熟了,本宮才知曉妹妹是個好的。」


 


沈懷玉笑臉盈盈。


 


「娘娘再說這話,倒顯得和臣妾生分了。」


 


我往沈懷玉面前的小碟裡夾了一塊點心,賢妃亦在席間作陪。


 


我們一派和睦,蕭宴在旁邊樂見其成。


 


這時看到座下舞女們伴隨謳者歌聲越跳越急,不知為何,似乎透露出隱隱不安。


 


舞至高潮,激昂拂弦突然戛然而止。


 


是被一個宮女的驚呼打斷的,她一個不慎,從袖口滑落了什麼東西出來。


 


我仔細一看,人是我身邊的,名喚朵桃。


 


她趕忙將東西掩住,同時整個人跪在地上,莫名地不斷磕頭求饒,口口聲聲說自己殿前失儀,辜負了主子。


 


沈懷玉見了神色凝重,率先開口。


 


「什麼東西?呈上來。」


 


她的心腹上前,卻見朵桃S命掙扎,怎麼都不肯交出懷中之物。


 


沈懷玉心腹最後沒了耐性,直接強行奪取。


 


是男人所飾的發冠。


 


沈懷玉呵斥道:「宮女私通外男是重罪,來人,先把她發落掖庭,再做審訊。」


 


朵桃全身都在顫抖。


 


「不是……不是……奴婢的。


 


「是淑妃娘娘贈予武陽侯世子的。」


 


張家所授名號就是武陽侯。


 


武陽侯世子即從前和我定親的張懷瑾。


 


12


 


矛頭指向我,蕭宴還維持著方才的愜意姿勢,把玩著腰間的玉佩,看不出情緒。


 


而沈懷玉似笑非笑。


 


「她一個小宮女想也沒這個膽子,原來是替淑妃做替S鬼。」


 


沒了剛才的賢良大度模樣,她明顯自在多了。


 


我不慌不忙:「就憑這麼個不知來源的發冠和一個語焉不詳的侍女,便要指證臣妾有私情?


 


「再說了,皇後娘娘怎麼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


 


沈懷玉瞪我。


 


「本宮秉公問話,在你眼裡怎麼就成了急不可待?淑妃倒打一耙,這是做賊心虛了?」


 


她隨即起身向蕭宴告罪。


 


「都怪臣妾不察之過,還望陛下看在鎮國公府的顏面上,對淑妃從輕發落。」


 


這是已經給我定罪了。


 


蕭宴沒理她,而是望向我。


 


「朕確曾聽聞,你與張懷瑾有過婚約。」


 


我暗淡垂眸。


 


「陛下這是不信臣妾了。


 


「父母命,媒妁言,採納,問名,納吉一應全無,不過是長輩隨口兩句玩笑,豈能當真?」


 


蕭宴過來握住我的手:「朕並非此意。


 


「是為了徹底說清,好將這些誤會解開,洗清你的清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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