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跟我一同下江南?」
「寧從聞他今日在玄音閣,全城的百姓差不多都知道……」
我搖了搖頭。
「此番路途甚遠,你多加小心,待來日你回來,我請你吃這糕。」
裴濟眼裡有我看不清的東西。
良久,他點了點頭。
「時疫地區,你不去也好。」
「罷了,帶我回來後再來尋你。」
Advertisement
送走裴濟後,我滿腦子都是玄音閣。
遵從本心,我一路尋了過去。
玄音閣是供京中貴人聽曲尋樂的地方。
隻有男子進出,並無女子會來此地。
我跟著送菜的小廝偷偷從後面溜了進去。
今日將軍到場,場子算是清了的。
很容易地,我就找到了寧從聞所在的廂房。
他有些吃醉了。
雖然他從不好酒,說吃酒了就會松散,把自己暴露在危險當中。
「宛秋姑娘,你的琴藝是極好的……」
林宛秋有些害羞。
「將軍喜歡就好。」
二人傳來了碰杯聲。
女主對寧從聞的吸引力是極大的,饒是這隻是他們的第三次見面。
「宛秋姑娘,本將軍一見你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鬥膽問一句,你是否婚配?」
「未曾……」
「將軍您也知道,我們這種身份,隻求一世安穩,哪兒還敢妄想更多的福氣。」
「此言差矣,姑娘靠著自己的手藝賺錢,並沒有低人一等,能求得姑娘,是福氣。」
「可我……」
「身份的事情你不必憂心,我立了戰功,聖上答應過我可許諾我一件事情,以此求婚,無人能說什麼。」
「那你府中的那位姑娘……我知曉,她並不是你的表妹。」
提及我,寧從聞沉默了下來。
而我,也懷著最後一次期許,靜待著他的回答。
良久,寧從聞才開口。
「她同你不一樣,你不必憂心,正妻的位置,隻有一個。」
是誰,不言而喻。
我沒有再聽下去,轉身離開。
我走在回府的路上,清冷的月光拉長了我的影子。
寒風襲來,刺骨的疼痛都鑽了上來。
可這都比不上我聽到寧從聞的話時的痛楚。
饒是記憶在慢慢減退,可我卻有填不盡的悲哀。
拿著我用命換來的戰功,求娶其他女子。
而對我的推辭,一直都是身份。
寧從聞,你真的有心嗎?
5
回到府裡,我痛痛快快的沐浴了一番。
睡前,月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
我無悲無喜地盯著那輪皎潔,意識逐漸渙散。
半夜,我迷迷糊糊地感知身旁有人。
好似是執手看著我的寧從聞。
他嘆了口氣。
雖處在黑暗中,我卻透過月光看到了他臉上不正常的紅暈。
他看了我好久,才離開。
而我困極,繼續睡了過去。
隨後幾日,他並沒有回來。
關於他的記憶也在逐漸褪去。
直到,什麼都想不起來。
寧從聞回來了,告知我他要娶妻的消息。
「大婚後一月,我會迎你進府做良妾。宛秋是個心善的,不會苛待於你的。」
我疑惑地看著他。
「將軍成婚是好事,我明日便搬出府中。可您成親,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不過是穿書而來,走投無路下得到了他的庇護。
他為什麼一副跟我有些什麼的樣子?
寧從聞愣了。
6
他要成婚了,我再待在府裡就說不過去了。
思及此處,我便著手開始收拾起了行李。
拉開櫃子,我發現了好多不屬於我的東西。
那些步搖頭飾、翡翠手镯,都不是我的。
留下。
還有哪些綾羅綢緞,看樣式也不是我會穿的樣式。
留下。
挑挑揀揀直到最後,我也就一個小小的包袱。
去哪兒呢?
我想起裴濟前些日子來同我告別說要去江南。
或許,去江南看看也不錯。
在我把一塊玉佩放置在桌子上後,寧從聞徹底爆發。
「姜安,你到底在鬧什麼?」
他SS地盯著那塊玉佩,上前一把鉗制住了我。
男大女防,穿書這麼久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寧從聞有些逾矩了。
我掙開他的束縛,往後退了幾步。
防備地盯著他。
「寧將軍,您這是幹什麼?我初來乍到受到了您的庇護屬實感激,您要成婚了我再待著也不合適,請您自重。」
見我眼裡的生疏不似作假,他愣了。
似是被我的眼神刺痛,他忽然笑了起來。
笑得我莫名其妙。
而後,他收起了眼裡受傷的情愫,高高在上地盯著我。
「姜安,你的戲果真比戲班子的還好,是我小瞧你了。」
「你要走便走吧,不過你可別後悔。進門的機會隻有一次,你自己思量清楚。」
我靜靜地盯著他。
我本就為拯救他的慘S的結局而來。
既然他不需要,那我就不再執著了。
跟他經歷的一切都已經在我的記憶裡不復存在,又何來後悔一說。
他拂袖而去。
我把那些值錢的首飾都留給了翠微後同她告別。
她捏著那塊玉佩,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姑娘真的把這塊玉佩給我,這可是將軍的母親留下來的物件啊。」
是嗎?
我不記得了。
所以不重要。
7
我在城裡尋了個宅子住下。
安頓好一切,我想下江南尋裴濟。
記憶中,他跟我是無話不說的好友。
卻不記得因何跟他相識,但總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可我發現我沒有身份文牒,故此我連城門都出不了。
我記得他說過回來後會尋我,便安心在城中待著。
我在宅子前支了個攤子,做些我拿手的糕跟汁子支付日常開支。
日子過得,也算是安好。
直到有一天,一小丫頭模樣的人尋到了我的攤子面前。
她帶著一群小廝驅散了我的客人。
「我們家姑娘看上了你做糕的手藝,想要訂五百擔在婚宴上用,這是定金。」
她絲毫不客氣地拋過來一袋銀子,滾到了我的腳下。
我並未去撿,不卑不亢地看著對面。
「一口氣定下這麼多的,想必是大戶人家。可惜我這裡苗小,隻求每日有些生意糊口便好,這生意萬萬是不敢接的,小姐還是去找別人吧。」
那丫頭氣急,叫人掀了我的攤子。
做好的糕跟汁子摔了一地,被念的支離破碎。
「一個賤民而已,被我們家姑娘瞧上眼是你的福氣,還敢推三阻四?做不了你這攤子也別要了,給我砸!」
我從未見過如此無理的人。
有心上前攔,卻被一把推倒在地。
她的腳覆在了我的手上,狠狠碾壓。
鑽心的疼自指尖蔓延開來。
「既不做,你這手也別要了!」
推搡間,一道威嚴的聲音傳過來。
「這是在幹什麼?!」
是寧從聞。
那丫頭連忙回稟。
「這賤民不知好歹,拒絕了姑娘的訂單,奴婢氣不過,才想著教訓教訓。」
我的指尖滴著血,狼狽地抬頭看向他。
他的腳步似乎有上前的預兆,因著林宛秋在旁生生止住。
「那也不是這個教訓法,傳出去,別人該說我將軍府仗勢欺人了。」
那丫頭變了臉色,朝著林宛秋看去。
她見寧從聞有些慍怒,連忙斥責了丫頭。
「還不快跟姜姑娘道歉!」
她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扶起了我。
「姜姑娘對不住,我前些日子吃了你這裡的糕覺得甚是美味,就想著在婚宴上讓大家都嘗嘗,丫頭會錯了意,才造成了誤會。」
寧從聞也走了上來。
粗魯地拉過我的手,拿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灑了上去。
「原以為你離了府過得多好,被人欺負話都不敢說一句?」
林宛秋的面色隱約有些泛白。
我掙脫了被他抓著的手。
「小門小戶,將軍跟夫人不好多留,還請離開。」
寧從聞沒想到我會這樣佛了他的好意。
「你?」
他怒極反笑。
「好好好!好得很!姜安,本將軍倒要看看,你離了我,該怎麼在這京城活下去!」
說罷,他便攬著林宛秋離開。
「等等。」
我喚住了他。
他立馬停住腳步,轉身朝我看來。
眼神裡,滿是篤定。
我掌心朝上向他伸出了手。
「攤子還有醫藥費,寧將軍賠我一兩銀子不過分吧?」
他愣住了,煩躁地從錢袋子裡掏出一枚金元寶朝我擲過來。
「多的就當我將軍府賠罪了,到時大婚,還請姜姑娘賞臉來喝上一杯喜酒。」
一番話,被他說得咬牙切齒。
人群散去,我蹲下身子撿起了元寶。
起身時,膝蓋處的舊疾被牽動。
我疼地到抽了一口涼氣。
這種疼痛蔓延到了胸口處。
我好像,缺失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
似是無窮無盡的空白空虛。
也有如釋重負的底氣。
8
將軍府大喜,擺了流水宴宴請全城百姓。
我本不欲湊這個熱鬧,隔壁大娘生生拖著我去了宴席現場。
門口好生熱鬧,紅綢子掛滿了個將軍府的大門。
小廝丫頭們都喜氣洋洋的,看見人就灑喜錢。
大娘忙著接喜袋子,跟我走散。
我在人群中滯留,被眼尖的翠微一眼看到。
整個將軍府,好似隻有她笑不出來。
抓住我的手時,微微紅了眼眶。
「姑娘好久不見你了。」
「你走之後,那個林宛秋就搬了過來。在府裡十足女主人的派頭,整個內院都被她接管了,我伺候過您,也看不上她那副做派,不屑在她跟前賣乖,她磋磨了我幾番,我就越發地想您,姑娘,您要是沒走就好了。」
真是個傻丫頭。
緣聚緣散,哭又有何用?
「將軍來啦!」
不知誰高聲喚了一聲,吸引了眾人的眼光。
寧從聞騎著高頭馬,喜氣洋洋地自街角冒頭。
樣子,活像是剛剛得勝過來一般。
他身後是一頂喜轎,裡面坐著他命中注定的愛人。
四周的人潮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恭賀聲。
隻有我知道,林宛秋費盡心思地嫁給他。
不過是為了奪取他的兵符,助大皇子謀反而已。
大皇子的生母是異國公主,被聖上秘密處S。
他的舅父通過林宛秋跟他取得了聯系,意圖顛覆朝綱。
而這些計謀,都被聖上察覺。
大皇子起兵失敗,寧從聞也被冠上了謀逆的罪名。
這場盛大的婚事,最多隻能維持一月的光景。
寧從聞喜氣洋洋的笑臉在看到我的時候,瞬間變色。
他張了張口,似有千言萬語要說。
我微笑看著她,輕聲開口。
「恭喜您了將軍。」
恭喜您,還是逃脫不過S無全屍的命運。
圍觀他們拜堂之時。
一滴清淚不自覺地自我眼眶落下。
我驚覺後,迅速擦去。
為何會哭?
胸口處的空虛感愈發濃烈。
我抓不住那些關鍵的過去,隻覺最後一絲執念被抽去。
「別看。」
忽然,一雙大手覆在我的眼前。